汉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字儿都咬碎了往外蹦…
“昨天…昨天…瘴气眼瞅着要涌进寨子了,大家都在外头堵口子呢!丫丫她在边上看热闹,一…一眨眼功夫!她就…就冲着那冒泡最厉害的那片瘴气跑进去了!”
“喊都喊不住!孩子她娘…孩子她娘急得晕死过去了!寨老让您…让您赶紧想想辙啊!应该是瘴气迷了孩子的神志…”
汉子一口气说完,浑身脱力似的瘫在地上,就剩嚎啕大哭了,那哭腔里全是绝望。
柳长春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比张明迁还难看,身体晃了晃。
一个扎进这要命瘴渊的小女孩?!
而且还是昨儿冲进去的。
我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感觉脑仁儿嗡嗡的。
看看那咕嘟冒泡、黑绿翻滚的瘴气浓雾,再看看地上哭得快断气的汉子,又扫了眼旁边张明迁那张白得跟纸一样的脸。
得。
这事儿估计是真出人命了,离这么远我都觉得呛嗓子,更别提孩子冲进去,再者…
那是个大悬崖。
没有乱七八糟的瘴气,冲进去都活不了呢…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蹦出那长老的脸,那会儿递药包给我的时候,脸色确实灰败得吓人,我当时还以为是累的…
如今想来,估计是已经中毒了。
念头闪过,我一把扯住旁边正急得原地打转的柳长春:
“柳爷!那会儿在寨子门口,给我那个草药包防瘴气的老长老呢?他路子熟,兴许知道点这瘴气的门道?或者他家里有什么压箱底的玩意儿能顶一下?”
柳长春被我猛地一拽,脚步顿住,他那张本就难看的脸上,瞬间罩上一层更深的阴影,像是被浓雾里的湿气狠狠浸透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塌下去,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石头:
“你说…他…他那天把药包给你,送你上车后…往回走没几步就…就撑不住了。”
柳长春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全是悲戚和无力:
“抬回去的时候人就不行了…毒入骨髓太深,神仙难救…路上就…就去了。我本来想要找你救命,可是听张明迁说,你已经动身去了长白山。”
草!
我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那长老递药包时手都在抖,原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是为了撑到把东西交给我才硬挺着的?
这股子邪瘴…
看着眼前黑绿翻滚、咕嘟冒泡的毒雾,那股子又腥又带着点诡异甜香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熏得人脑仁儿疼。
张明迁在旁边扶着车,脸白得像纸,我扫了他一眼,又看看地上哭得快撅过去的汉子,再看柳长春那双布满血丝、压抑着绝望的眼。
一股邪火噌地就拱上来了。
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别的,心念就在意识海里吼开了:
“老祖!老祖!听到没?饕餮老祖!”
“在呢在呢,急赤白脸的吵吵啥?刚啃完那俩铁嘎达,打个盹的功夫都不给?又吃?吃啥?这穷山恶水的能有啥好嚼裹…”
我赶紧打断他:
“别他妈睡了!瞅见眼前这滩子没?!”
我指了指那翻腾的黑绿雾气:
“这玩意儿!剧毒瘴气!才特么把一个给我草药的硬气长老给毒死了!现在又吞了个小丫头!我就问你一句,老祖!你能把这玩意儿,都啃了吗?!一粒灰渣渣都别剩下!能不能干?!”
我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儿。
柳长春和张明迁都猛地扭头看我,眼神跟看疯子似的。
意识海里静了那么短短一瞬。
随即,饕餮老祖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那懒散样,而是带着一种混合了震惊、狂喜,还夹着一丝“哇塞开席了!”的亢奋尖叫,差点没把我脑壳喊裂了:
“啥玩意儿?!毒瘴气?!!啃了?!嘶…哈…我喜欢,嘿嘿…哈哈哈哈…”
他那庞大的精神体仿佛在我脑子里做了个极其夸张的嗅闻动作。
“这股子味儿…酸辣咸鲜还带点陈年尸香…嘶溜!上千年攒下来的老汤底子啊这是!劲儿够冲!够补!爽!!!丫头!你他娘真是老祖的小福星!这玩意儿可比那对铁疙瘩味儿正多了!”
“煞气那东西硌牙!瘴气才叫滋补!嘎嘎香啊哈哈哈!等着!都给老祖我留好了!别让人抢了先!我马上就找老金龙,你的身子要暂时和之前一样,作为管道,别害怕啊!去吧!”
饕餮此刻就像一个被关了三个月突然看到满汉全席的饿死鬼投胎。
眼前那片该死的白雾又糊过来了,一闪过后,我又来到了那个地方,脚下踩的也还是那软趴趴的棉花地。
“操!又来?!我怎么又回这里了!”
我低声骂了一句,烦躁地抹了把脸。
远处那俩身影,依旧杵在那小土包上。
男的,还是我爷爷年轻放大版那模样,身板儿挺得倍儿直。
女的也还在他身边,安静地站着。
烦死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那我不如…
这么想着二话不说,我撒丫子就往前冲!
“喂!等等!”
我一边跑一边喊。
管用吗?
屁用没有!
跟特么原地踏马蹬似的,不管我跑得多快,多拼命,那片土包就跟装了滑轮似的,永远那么远!
那俩人还是那么平静的看着我。
跑了半天,累得我呼哧带喘,肺管子都跑疼了,一点没拉近距离。
“行吧行吧,老子不追了!服了!”
我猛地刹住脚,双手撑着膝盖,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抬起头,冲着那俩人大声吼:
“喂!你们到底谁啊?!吭个声儿能死啊?!”
没动静。
那俩人,就那么站着,看着我。
男的没啥表情,眼神儿有点复杂,我也说不清是啥。女的倒是微微弯着嘴角,笑得挺温和,看得人心里发毛却又…怪舒服的。
最他妈邪门的就是这点!
明明陌生得不行,连认都不认识,可看着他们,尤其是那女的,一看她,我心里就咕嘟咕嘟冒泡似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亲热感就涌上来了!
好像上辈子见过?
“操…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我抓了抓头发,感觉脑子一团浆糊。
刚想再吼两句,那女的忽然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很小。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摇头啥意思呢…
呼…
一阵阴风跟裹了沙子似的,劈头盖脸就刮过来了!迷得我睁不开眼,赶紧抬手挡。
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等我把手放下…
空了。
土包还在那,阴沉沉的天空,焦黑的烂兵器也插在地上…
但那俩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