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洗完澡,将张燃送的那束捧花的白色绸带拆开,她拆得很仔细,明明可以直接剪断绸带,却没有,而是一点点解开。
又去外面露台的墙角挑了一个好看的圆筒玻璃花瓶,洗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将那束郁金香按照不同层次剪成高低不同的高度,放进花瓶里,在放上一点水养着。
洁白的郁金香像是从透明的水里里长出来的一般。
林薇趴在桌上,看着那片纯净的白色,又想起方才张燃在楼下说的话。
你放心喜欢我,天塌不下来。就算天塌了,我顶着。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明白她此刻的快乐是因为他,更明白她的纠结两难,和所有从未宣之于口的顾虑。
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她以为张燃,跑去开门,可几乎是靠近门的一瞬间,忽然又迟疑了一下。
“谁啊?”
门外没有回答。
安静得过于诡异了。
林薇跑去外面的露台,果然看见楼下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罗鹏就蹲在路边抽烟,心中瞬间蹿起一股凉意。
敲门声又响了一下。
“是我。”
陆雨时平静如水的声音传来,林薇浑身都打个寒颤,快速看了一眼客厅,看见张燃送给她的那个装簪子的首饰盒,赶忙收起来放在了抽屉里。
确认房子里不会有什么刺激到陆雨时的东西存在,她才应了一声,走到门后。
“我要睡了,你有事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平淡如常:“小雪,你先把门打开。”
林薇将门打开,他站在门口,过道灯光撒在他头顶,脸颊明暗分明,眼神沉静如水。
“这么晚了,你怎么……”
陆雨时抬眸看她,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见到自己的喜悦,眼里全是不安和防备。
明明她看见张燃时,还是会笑的。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间蹿起,下一秒,他忽然倾身而入,伸出手来揽过她的腰,进门时后脚踢上了门,只听得楼道里嘭地一声。
林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他搂在怀中,不知怎么的就纠缠到沙发上,被他压在身下,铜墙铁壁一般推不开。
两人的呼吸勾连在一起,林薇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胡乱一气地躲开他每一个吻,手放在他胸口企图推开他,可哪里是他的对手,几番推搡对抗,全是无用功。
几番纠缠之后,林薇终于是打了他一巴掌,打得并不重,想让他清醒一些。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我要被你跟张燃逼疯了。”
林薇赫然呆住,张燃今天来的上海,莫非张燃刚才离开后,他们两个见过面?因为她不欢而散了?所以他才大半夜跑来这里发癫。
陆雨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正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
在她清润的眸中,他清晰地看见一个陌生的自己。
“小雪,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见她连一句否认都没有,他心中怒意更甚:“为什么不说你不喜欢他,你连敷衍我一下都不肯吗?你喜欢他什么?他除了比我年轻,他哪里比我好?他有我这么爱你吗?他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吗?可以为你丧失理智吗?”
房间里静得吓人。
“可是,雨时,我不想要这样的爱。”她声音在颤抖,眼角有一行泪滑落。
这样沉重,密不透风,扭曲的爱。
“你把心给了他,下一步要给什么,身体吗?我不答应,小雪。”
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不管不顾,他用力地吻她的唇,她再一次挣扎躲开,他的唇继续流连,落到她脖颈处,她忽然惊的一下,叫出了声:“不行。”
陆雨时抬起眸来,摇摇欲坠的心神艰难分出一丝清明,看着女人被扯开的衣领和脖颈处,反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心中怒意更盛。
“为什么这里不可以?你怕被他看见?你才喜欢他几天,你就这么在乎他的想法?!”
林薇只得说:“我明天还有工作,还要见人。”
陆雨时目光扫过花瓶里的白色郁金香,突然冷笑了一声:“他送给你的?他还说要跟我公平竞争,你一点点机会都没给我,我怎么跟他公平竞争?我的招数你都领教过了,你说你不想要这样的爱,可是怎么办,我只有这样的爱。”
他声音哽咽,几乎是自惭形秽到无地自容:“小雪,我只会这样爱你。”
林薇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乎是认命一般地别过头去,放弃了抵抗,干脆闭上了眼。
“你快点,做完就走吧。”
男人见她不再抵抗,寻到她的唇吻了吻,吻得很轻,唇边突然碰到什么湿漉漉的一片,是泪水。
泪水从她光洁纯净的脸上无声滑落,留下一道泪痕,灯光下看着像一柄不断延长的冷刃。
这一刻他完全清醒,他到底是变成了禽兽的样子,将自己心爱的人逼成了这般模样,令她害怕到这种地步。
他以前哪里舍得强迫她,可现在他这番禽兽行径,和张自立和张仕荣有什么本质区别。
明明,她不久之前才站在露台上,开心惬意地目送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
她再也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了。
他心中忽然生出无边无际的悔恨,目光看见她睡衣下摆处露出的一小截小腹处的皮肤,那里有一道粉色的疤痕。
明明已经好几年了,却还长在那里。
他拿手轻轻摸了一下。
手指刚触碰到那处的皮肤,林薇骤然一惊,慌乱地理好衣服,用力给了他一巴掌:“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那道疤好似成了她的禁忌之地,方才还逆来顺受的她突然发怒,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对……对不起,小雪……”
林薇吼了一声:“你出去!出去!”
陆雨时无措地看着她,她好像又变成了三年前刚刚失去孩子的样子,他心如刀割,很想留下来陪着她,却又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陆雨时,你再不走,我就从外面跳下去。”
语气不是威胁,静得吓人。
陆雨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后看她一眼,哪怕再不放心,最终也只能先离开。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林薇一下脱力,跌在地上,泪如雨下。
陆雨时站在门口,听着里头女人的哀泣声,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好似是听见了巴掌声,里头传来更用力地一声:“你走。”
陆雨时一刻也不敢多待了,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