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洪福寺。
梵钟初叩,其声沉雄悠远,穿透了帝都的繁华,唤醒了四方善信。
一场盛大的法会此际正在此地召开,此间召开,洪福寺门前车马如龙,冠盖云集。
文武百官,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得道高僧,齐聚一堂,当今的皇帝亲临,或者说这一场法会的召开,正是这位注定名垂青史的君王所授意。
蒲团层层叠叠铺陈,讲经声宏大,回荡于此。
上方有皇帝与文武百官观礼,外有无数人来此凑热闹。
元易换了一身书生袍,身上气息不再是那般超然出尘,反倒自带几分书卷气,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
这般气质的转变,是那般的自然,随心所欲。
不像是仙神之人,更像是凡俗芸芸众生之一。
只是那般大摇大摆地坐在殿宇之上,要真是凡俗之人,早被拉出去砍头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场法会,元易目光看着那讲经的年轻僧人。
这一场法会却并不是没有由来的,牵扯到一位龙王。
碧霄一模一样地学着元易坐在檐角,晃悠着双腿,手中做着掐算。
他们到了这里,一眼便是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泾河龙王?与人打赌降雨的时辰与点数,为了赢下赌约,私作篡改,违抗旨意,克扣雨数,因此触犯天规受罚。”
碧霄手中掐算,眉头微挑,开口说道。
“行刑之人是哪人曹官?找到这皇帝为其求情,却被斩于梦中?”
碧霄的神色有些古怪,她很容易就掐算出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一场法会的起因,竟然只是这般小事,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这长安城之外的泾河,有一位被封于此地的龙王,龙族本就在天庭之中司掌行云布雨之职。
但这区区泾河龙王,算是最底层的仙神来了。
历经封神一事,天庭的仙神体系被补全。
在这之后,更是不断完善发展,不断向着下层延伸。
像这泾河龙王,便只是负责管理这么一小片地域而已。
当然,这彰显的是天庭对天地秩序管理的全面,越发精细了。
只是这种事离元易他们的层次隔的遥远,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这般存在,随便一道最简单的术法,覆盖范围都胜过这样一道仙神之职负责管理的地域。
这也是最底层仙神与凡俗之界的交接点,仙凡最近之处, 也是分化最明显之处。
这是人域独特的风景,是人皇殿与天庭共同推动的结果。
人族不少受封的仙神之位,都与凡俗界脱离不了关系。
比如那位梦中斩龙的人曹官魏征,实际上只是凡俗之身,乃天庭特设的神职之人。
天帝在仙凡之间,定下的天规律令极为严苛。
至于原因?
凡俗生灵太过于脆弱,仙神一念,便能让凡俗生灵遭遇灭顶之灾。
这是人域一直以来的问题,才有了绝地天通,订人神秩序。
在这方面,天庭的天规律令不断增补,元易不在天庭之中,都知晓这些事。
天庭之中的仙神,因触犯天规律令受罚之人可不少。
碧霄之所以神色古怪,便是源于此。
克扣雨量也好,一位河龙王被斩也罢,都太过微不足道。
碧霄目光瞟了一眼元易,见元易只是神色平静的旁观,便也没有开口。
那位人间的帝王,被龙王频频托梦,为了度冤魂,所以授意举办了洪福寺的这一场法会。
碧霄也感受到了,天地间的秩序,在他们忽视的不起眼处,早已改变。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便是天庭在这其中的作用。
梦中斩龙也好,冤魂缠身也罢,还有这一场法会,在碧霄看来,都很无聊。
不过她也知道,师兄不是为了这一场法会而来。
目光扫过,将此地景象尽收眼底,碧霄目光径直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一道青年僧人身上,师兄似乎便是在看此人。
只是一眼,碧霄便是看破了其根脚来历,窥见了那熟悉的气息。
西方教的弟子,不对,现在应该说佛门弟子。
历经九世凡俗之身的轮回,差点将那气息给掩盖彻底,太乙境之下还真可能看不出来。
“咦?”
碧霄突然目光转过,看向一处虚空,那里有他们相熟之人。
男生女相,身有慈悲意,佛光隐隐,金身璀璨。
手持羊脂玉净瓶 ,瓶中插着杨柳枝,见碧霄目光望来,单手竖于身前见礼。
碧霄眼眸眨了眨,佛门的三身之法,慈航。
在元易他们的眼中,这位老熟人的报身化作一个老和尚,混进了人群之中,无声无息,未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
一场法会,洪福寺的年轻住持讲经说法,讲得天花乱坠。
在这一日,一个和尚的名号震动了长安,被召去了皇宫之中。
很快,便有消息自皇宫之中传出,流传于大街小巷之间。
当今皇帝与一位和尚结拜,认作御弟,欲遣其西去佛门净土,求取普渡众生之道,大乘佛法。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元易只是与三霄她们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场热闹而已,在那之后,他便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带着云霄她们去书院之中逛了一圈,四处闲逛,看这凡尘俗世的烟火,红尘万丈。
没多久,元易他们便是知晓,那被选出的取经僧人,带着送行的几位凡人侍从,离开了长安城,踏上了西行取经的道路。
元易与三霄在这人域最繁华的都市之中体悟了一番众生之道,之后便是施施然离去。
云端之上,元易换回了一身素白道袍。
云霄驾云而行,速度不快,俯瞰天地。
元易坐在身后,手中的玉简之上,百家之道演化,再作推演,演化神妙。
到得一处,元易放下了手中的玉简,目光向下看去。
洞穿无尽虚空,看向大地之上,矗立的五行山。
“师兄?”云霄目光转过,看向元易,露出一丝询问之意。
元易看着五行神山之下露出的那颗头颅,又看了看不远外那风尘仆仆赶路的僧人。
“走吧。”
四人未曾再停留,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