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把刚才治疗的办法都告诉了对方,又顺势给他科普了一下。
“癫痫发作的时候,口腔会自我保护,千万不要觉得会咬伤到自己的舌头,而强行塞东西。”
“这样反而会造成口腔受伤。”
原来是这么个原理。
大家一时间受教了。
男人忽然看向了聂国胜。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老聂。”
许久之后他忽然叫了一声。
聂国胜有点诧异,定睛把叫他的男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也看不出熟悉的地方?
难道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或者是他认错了?
男人见聂国胜神情疑惑,怎么也没有认出自己,拉起袖子的一角,露出了一个疤痕。
特别兴奋地指着胳膊着的疤,“你忘了吗?咱们在青山农场的时候,有一天下大暴雨,咱们为了抢救物资,我的胳膊被木头给戳穿了。”
“当时还是你救了我。”
其实那段阴暗的经历,聂国胜一般不愿意提起。
那是午夜梦回时让他揪心的一幕。
可偏偏经历过的事情有见证人。
又在不经意间他们相遇了。
因为某一件事情,大家又回忆起了过去。
对方把那一段遭遇当做生命中的光亮。
聂国胜怎么能忽视?
赶忙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老何,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遇。”
“你之前身体不是没有这些毛病了,怎么成这样了?”
他叫何达。
是和他当年的同一批下放的。
他就来自不同的地方,但目的都是一样地接受思想教育。
刚开始的不适应。
被家人背叛的悲痛。
各种情绪裹挟着,有的人没撑多长时间就自杀了。
那是对家人彻底失望了。
他们亲手将家人推入深渊,又搬起一块石头重重砸下去。
其实,还剩一口气,但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农场上演。
刚开始大家都是悲痛的。
就变得麻木不仁。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却不阻拦。
因为现在得救,赶明儿他就会以更残酷的方式自尽。
聂国胜当时也动了自杀的念头。
是何达救了他。
可能是那段经历太痛苦了,他从农场回来之后不愿意回想,也不想提起。
就把这个老搭档给忘了。
“说起来都是泪,当初我在农场受了伤没有很好的修养,就在那个时候落下了病根儿,等平反之后回到家里,突遇亲爹亲妈同一天离世。”
“可能是悲伤过度了,谁知就得了这样的病,子女视我为洪水猛兽,发妻前半年也因病逝世了。”
“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好在国家给了补偿,我也分到了一套房子,在原岗位继续任职。”
“我看你也过得不错,恭喜啊。”
两个都是从苦难中过来的人。
同样理解彼此的不容易。
聂国胜老泪纵横。
几乎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达比他这样子弄得有点儿心里难受,“老伙计,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啥?”
这哪是好好的呀,亲人相继离世,子女不认。
即便拥有万贯家产,人都是孤独的。
聂国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自觉想起那个逆女来。
他真痛恨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是有后悔药,他应该回到过去,把逆女给捏死。
可能有人会说他心狠。
他只会陪对方一口,丢给他一句莫经他人苦,别劝他人善。
“既然相遇了,那咱们吃个饭。”聂国胜用手帕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这是我收的徒弟,这闺女孝顺呀,今天出手救了你,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许尽欢适时享受了某些福利。
何达看着面前的许尽欢。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面善的人。
眉宇间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贪婪。
他们这帮老东西经历了动荡,把人心都看透了。
一眼就能瞧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聂国胜真是好命呀。
前半辈子遭受了磨难,后半辈子也算是享福了。
“老伙计还是你命好,你看看这徒弟长得多么仁善,小姑娘眉眼间有福气。”何达是真的羡慕呀。
他现在不羡慕别人有多少钱,坐在什么位置。
只羡慕对方家庭和满,夫妻和顺。
华国人这一辈子盼望的是什么,还不是家和万事兴?
可又有几个人能实现这个最朴素的愿望呢?
“你也别太羡慕,我这徒弟在仁和医院工作,我记着你好像是搞政策改革的吧,不如咱们就趁着这么好的机会,你也认她当徒弟,恰好有什么政策方面的需求,你可以问她。”
聂国胜很慷慨,把自己的徒弟分出去了一半。
“你真舍得呀?”何达特别心动。
像他这个年纪自然不是因为男女感情。
他的眼里只剩下一片慈爱。
就希望家里有个走动的人。
给他制造一点儿动静,让他觉得家里有人。
有人可能会说,那请保姆呀。
保姆和徒弟能一样吗?
保姆只负责打扫卫生,做顿饭,偶尔提供点情绪价值。
可徒弟不一样。
一个徒弟半个儿呀。
“不舍得也得舍得呀,瞧你这老家伙,把日子过得这么糟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聂国胜终究还是心软。
“你这衣服应该有好几年都没有换了吧,工资那么多,你留着要生儿子吗?”
聂国胜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怎么能节俭到这个程度?
好歹给自己买两个身儿能拿得出手的衣服。
其余的想要送人,他也没有意见。
“能蔽体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不过现在有了徒弟,我确实该注意一下自我形象了。”何达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许尽欢赶忙叫了一声师傅。
叮嘱他们两人坐在办公室里,不要乱跑,她去订点饭。
只要钱到位,饭很快就送来了。
同时还有新衣服,新鞋子。
何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嘴巴张了好几次,就是没有说错话。
聂国胜假装吃醋,“你呀,还是我命好,分明是你命好,我这徒弟就没给我买过衣服鞋子,没想到被你老家伙给抢先了。”
何达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能听不出是老伙计在调侃。
他竭力控制着感情。
颇为洋洋得意,“那说明还是我来得恰到好处。”
他还真的换了衣服和鞋子。
特意在聂国胜面前来回走动。
“还是徒弟心细,这衣服大小刚好合适,连鞋子都像老母亲亲手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