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是被一道银白光流卷进仲裁之庭的。
脚刚沾地，他便踉跄半步——这里的重力规则明显与三维宇宙不同，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动的水银上。抬眼望去，穹顶垂落着十二道星光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悬着一枚流转着不同法则纹路的晶球，那是维度仲裁庭的“天平基座”。正前方，由纯粹法则编织的王座上端坐着七道身影，他们周身笼罩的光晕各不相同，有炽烈的银白、幽蓝的星屑、流转的金纹……
“编号c-734号仲裁候选人，林墨。”左侧第三位的星纹大祭司开口，她的声音像无数风铃在虚空里碰撞，“你被选召至此，是为裁决‘碎星带17号低维世界’的维度崩解事件。”
林墨下意识攥紧袖口。碎星带17号他熟——三个月前他追踪一缕异常空间波动时，曾路过那颗被暗紫色能量云包裹的星球。当时星球表面还在正常运转，怎么突然就上了仲裁名单？
“根据监测，该世界在72小时内，核心能量池流失量达97%，维度屏障出现237处裂隙。”科技维度的银翼使者接口，他的机械羽翼收在背后，指尖悬浮着全息投影，画面里碎星带17号的星轨正像被扯散的棉线般扭曲，“更严重的是，裂隙溢出的混沌能量已污染相邻三个低维世界，若继续扩散，可能波及本维度层的法则锚点。”
林墨皱眉：“核心能量池为何会流失？该世界的文明等级是？”
“原始星球文明，刚掌握恒星能源运用，不可能主动抽取核心能量。”生命维度的织命者轻摇手中藤蔓，藤蔓上绽开淡粉色的花，“我们派了观察者潜入，发现能量流失源头是……”她顿了顿，“一群自称‘维度猎手’的未知存在。”
仲裁席突然泛起涟漪。星纹大祭司的眉峰微蹙：“织命者，观察者不该暴露身份。”
“她已湮灭。”织命者的声音低了些，“那些猎手能吞噬法则碎片，观察者的维度印记被他们剥离，像撕去一张纸。”
林墨后颈发紧。能吞噬法则的存在，绝不是普通文明或冒险者。他向前一步：“我申请查看碎星带17号的实时影像。”
银翼使者的全息屏切换，画面里是颗灰蒙蒙的星球，大气层中漂浮着黑色结晶，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有类人生物正跪在裂缝前，对着涌出的混沌能量跪拜。
“他们在献祭。”林墨瞳孔收缩，“看那些结晶，是高浓度空间因子凝结体，他们在用活人抽取本星球的维度能量！”
“荒谬。”科技维度的银翼使者冷笑，“原始文明怎会掌握这种技术？”
“或许不是他们掌握。”林墨指向画面角落——一道极淡的黑影正悬在城市上空，黑影周围的空间像被烧融的玻璃般扭曲，“是他们在操控！猎手在诱导原始文明自我献祭，抽取能量池！”
仲裁席陷入沉默。星纹大祭司的指尖亮起金色符文：“需要实证。若无法锁定猎手位置，此案将归为‘自然演化异常’，碎星带17号及其相邻世界的损失……只能视为进化代价。”
“我去。”林墨脱口而出，“我能追踪空间波动的残留。”
“你没有仲裁执行权。”银翼使者打断，“仲裁候选人需完成三次初级裁决才能获得权限。”
“但他有‘溯光印’。”织命者突然开口，她的藤蔓轻轻触碰林墨手腕，“三个月前他修复三维裂隙时，与时空法则产生共鸣，留下了纯净的溯光印记。这种印记能穿透混沌能量，追溯源头。”
星纹大祭司的目光落在林墨身上，金色瞳孔里闪过审视：“允许你以观察者身份介入，但不可干扰仲裁程序。若失败……”
“我知道后果。”林墨切断她的话，转身走向仲裁庭中央的传送阵。光芒包裹全身的刹那，他听见银翼使者在身后说：“给你三天。三天后若找不到猎手，此案将按自然异常结案。”
传送的光芒消散，林墨出现在碎星带17号的地核附近。
这里的空气刺鼻，混合着臭氧与腐锈味。他单膝跪地，掌心按在地面上，溯光印记开始发烫。淡蓝色的光纹从他指尖蔓延，像一张网般铺开，捕捉每一丝残留的空间波动。
“找到了。”林墨低喝。光纹尽头指向西北方，那里有座被黑色结晶覆盖的山谷，山谷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他收敛气息，贴着岩壁潜行。越靠近山谷，空间扭曲越严重，林墨不得不调动法则之力护住周身——这里的混沌能量浓度，比仲裁庭投影里的画面高了十倍。
“咔嚓——”
头顶的岩石突然坠落。林墨侧头避开，抬头看见个悬浮的黑影。那东西形似蝙蝠，却没有实体，身体由流动的黑色雾气组成，每移动一步都在周围撕开空间裂缝。
“维度猎手。”林墨认出这东西——他在某本古籍里见过记载，这类存在以维度能量为食，会寄生在低维文明中，诱导其自我毁灭来获取能量。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四周的岩壁突然渗出黑色结晶，结晶中伸出无数触须，朝林墨缠绕而来。林墨抬手凝出金色法诀，这是他在修复三维裂隙时自创的“镇界咒”，专门克制无序的能量侵蚀。
触须碰到法诀的瞬间化为飞灰。黑影似乎被激怒，猛地撞向林墨。林墨侧身翻滚，余光瞥见山谷深处有座巨大的水晶祭坛，祭坛上悬浮着颗暗紫色的能量核心，正是碎星带17号的核心能量池！
“原来能量是被直接抽走的。”林墨咬牙，“他们把祭坛建在地核，用活人献祭加速抽取！”
黑影再次扑来，这次林墨没躲。他在触须缠上手腕的刹那，溯光印记爆发，淡蓝光纹顺着触须倒灌进黑影体内。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溃散，露出里面包裹的实体——是个穿着银色铠甲的人，面容被兜帽遮住。
“你……你怎么会有溯光印？”那人嘶吼，“这是时空仲裁所的秘宝！”
“现在问我？”林墨加大法诀力度，“说，谁派你们来的？”
“没必要……”那人身体剧烈颤抖，突然炸成一团黑雾，“你们……留不住维度之主的……”
黑雾消散前，林墨捕捉到一丝残影——那是枚刻着扭曲纹路的徽章，像某种古老文明的图腾。
他正要追击，祭坛方向传来轰鸣。抬头望去，核心能量池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混沌能量如火山喷发般涌出。更糟的是，水晶祭坛上的符文正在崩溃，一旦彻底碎裂，整个碎星带17号的维度屏障会瞬间瓦解！
林墨冲向祭坛。
他能感觉到，随着能量池的泄露，周围的空间正在“融化”，像一块被加热的蜡。必须先稳定能量池，再修复祭坛符文。
他双手结印，金色法诀注入能量池。池中的混沌能量竟像被安抚般平静下来，林墨趁机将溯光印记的光纹注入池底——这是时空法则的锚点，能暂时锁住能量流失。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冲向祭坛。符文崩溃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最顶端的第三层符文已经碎裂，第二层也开始泛起裂痕。
“给我稳住！”林墨咬破舌尖，鲜血滴在祭坛上。血珠融入符文的刹那，他脑海中闪过无数法则片段，那是他在各个维度游历时积累的碎片。他顺着记忆中的纹路，快速修补碎裂的符文。
“轰——”
最后一丝符文修复完成的瞬间，祭坛发出清越的鸣响。能量池的泄露停止了，周围的扭曲空间逐渐恢复正常。
林墨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则之力消耗了近三成。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干得漂亮，仲裁候选人。”
林墨抬头，看见七个身影从山谷入口走来，为首的正是仲裁席的七位仲裁者。银翼使者的机械羽翼微微振动，目光复杂：“你不仅锁定了猎手，还修复了祭坛……这超出了观察者的职责。”
“那个猎手的残魂提到‘维度之主’。”林墨撑着祭坛站起，“这不是偶然事件，背后有主使。”
星纹大祭司走到能量池边，指尖轻触池水：“残留的法则痕迹显示，这些猎手受‘虚无之巢’指引。那是混沌维度的一处巢穴，专门培育维度猎手，吞噬低维文明的能量来壮大自身。”
“虚无之巢？”林墨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传说中，混沌维度诞生时的残次品空间。”织命者叹息，“里面充斥着无序的法则碎片，任何进入的智慧生命都会被同化，成为猎手。”
银翼使者看向林墨：“仲裁庭决定，派遣一支维度远征队前往虚无之巢。你，作为本次事件的功臣，将担任领队。”
“我？”林墨一愣。
“你有溯光印，能定位虚无之巢的位置。”星纹大祭司说，“更重要的是，你证明了仲裁候选人不该只是旁观者——维度仲裁，需要的不仅是裁决，更是主动守护的决心。”
林墨望着重新稳定下来的能量池，又看向远处逐渐恢复生机的碎星带17号。那些原本跪在裂隙前的类人生物，此刻正跪拜在新生的泉眼旁，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
“好。”他说，“我去。”
夜幕降临（尽管碎星带17号没有真正的昼夜）。林墨站在祭坛顶端，望着天空中重新亮起的星轨。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溯光印记的温热，那是时空法则对他的认可。
远处，维度远征队的飞船正在集结。银翼使者走过来，递给他一枚银色徽章：“这是领队的凭证。记住，虚无之巢的坐标会随维度波动变化，你需要用溯光印实时修正路线。”
林墨接过徽章，别在胸前。
“还有件事。”银翼使者的机械眼闪过数据流，“你在修复祭坛时，使用的法则融合手法……很像千年前陨落的‘星穹仲裁者’。”
林墨心头一震。星穹仲裁者，那是传说中能平衡三千维度的存在，他的法则笔记在时空图书馆里被列为禁术。
“可能是巧合。”林墨说。
“或许是传承。”银翼使者笑笑，“好好准备，三天后出发。虚无之巢，可不好闯。”
林墨望着逐渐亮起的飞船导航灯，握紧了胸前的徽章。
维度仲裁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