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义明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梳理了王茂生被送进新华院前的交际网,发现在孔祥波死后与董鹏飞走得很近,而董鹏飞又和邮局那个叫“马绍勇”的小伙子交往频繁。
在抓捕“马绍勇”的时候,董鹏飞表现得极其业余,致使抓捕行动失败,就存在重大嫌疑。此外,在董鹏飞被关押审讯期间,又有其他特务举报,说在王茂生被押走之后曾撞见董鹏飞去房间里搜东西,最后却没听说搜到了什么。
这些线索汇总到一起,结合董鹏飞最近经常溜号出城的异常举动,木村义明基本上确信这小子早被王茂生“策反”了,而曝光新华院累累罪行的资料就是此人传递出去的。
不过他并不太生气,反而隐隐有些变态的兴奋,已经打定了“玉碎殉国”主意的他不关心这些罪行曝光的影响,也不在意审讯的结果,真正期待的是在最后时刻能够亲手折辱王茂生这位老对手,以报当初连遭戏弄之仇!
所以他是押着董鹏飞来到新华院的,将其关在隔壁,能够清晰地听到房间里的对话的地方。
木村义明先引诱王茂生出卖同志:“董鹏飞是不是共党分子?除他之外你还安插了几个人,都是谁?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王茂生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不能说董鹏飞是地下党员,那会直接害死对方;但也不能直接说不是,否则这维护的态度太明显,反而坐实了判断。
所以他冷笑一声:“少跟我玩这一套,你连自己手下都信不过,还信我说什么吗?那我就明着告诉你,你们这些侵略者早已被成百上千万的中国军民包围了,你们跑不掉的!你身边的每一个中国人,有一个算一个,迟早都会转变成抗日分子,他们袖子里藏着刀子,随时找机会攮死你,提着你的头去投诚邀功!”
“大胆!”木村义明被激怒了,冲上来一拳打得王茂生吐血掉牙。
“呸,”王茂生吐掉鲜血和牙齿,阴恻恻地笑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木村义明的身后。
站在那里的两个汉奸特务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按在枪套上,可木村义明转头看到这一幕,没来由的后脊梁发凉,瞬间疑心四起:“八嘎,你们在看什么,过来揍他,用刑!”
两个汉奸忙不迭地赶上前来,一个从背后摁住王茂生,另一个抡圆了胳膊甩大嘴巴子。
王茂生没有反抗,他本就决意赴死的,看到自己的绝命书顺利传递出去,上级首长也按照他的要求登报声援就放心了。而木村义明的到来,更说明日军高层还是比较忌惮秋后算账的,大概不会做出屠杀战俘的举动。
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他就死而无憾了,与其在挣扎反抗中被乱枪打死,他更希望从容就义,用自己的死来激励战俘营的同志们坚持下去,等到胜利的那一天。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丧心病狂的木村义明没打算杀他,而是等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带进了审讯室。
董鹏飞已经提前被双手高举吊在了这里,衣衫整齐容貌干净,虽被关押数日却并未遭到刑讯殴打,只是手腕被紧紧捆绑的麻绳勒得生疼,让他不得不努力踮起脚尖勉强够着地面减轻痛楚。
看到满脸青紫、口鼻染血、腮帮子高高肿胀的王茂生进门时,董鹏飞连忙无辜叫屈,说自己对木村课长忠心耿耿,并没有背叛皇军,以前与王茂生的交集也都是公差……
木村义明嫌他太吵,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挥手下把王茂生绑到对面的立柱上。
此刻大家都不清楚这小鬼子要做什么,王茂生还想配合掩护董鹏飞的身份,故作惊喜地说道:“想不到你这狗汉奸也有今天!”
木村义明戏谑一笑,转身从审讯工具架子上扒拉了个锈迹斑斑的小刀,径直来到董鹏飞的身前:“你是不是共党分子?”
“木村课长,您是了解我的,”董鹏飞一脸谄笑,“我一向……嘶,疼疼疼……”
他话说一半,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前臂内侧传来剧痛,才看清楚木村义明用那把锈刀割他裸露的手臂内侧。
刀子很钝,每一下往复都在撕扯着皮肤肌肉,温热的鲜血从破口处渗出,渐渐汇聚流淌。
董鹏飞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木村义明却满脸沉醉享受的模样:“你不想承认也不打紧,我再换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帮王茂生藏东西了?”
董鹏飞哆嗦着看向对面,眼神马上又转回来,眸子里透着坚决的否认。
木村义明已经知道答案了,不必等他开口就又划了一刀,接着换下一个问题:“你和中共地下党是怎么联络的?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事?除了你,鲁仁公馆里面还有谁是共党分子?”
他根本不听董鹏飞的回答和解释,只是一味地提问题,然后立刻划上一刀,好似要把董鹏飞活剐了似的。
凄惨的叫声响彻审讯室,绑在对面的王茂生看着这一幕心头抽搐,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住手,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木村义明转过身去,脸上挂着坏笑:“这么说,你愿意替他回答这些问题?你承认你们是一伙的了?”
王茂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我只是看不惯你凌辱折磨中国人,你今天施加在他身上割的每一刀,将来一定会加倍落到自己身上!”
“呵呵,我不在乎报应,我先让你为自己的每一句废话付出代价!”
木村义明说着又挥刀插向董鹏飞的肩头,活生生地削下一片肉来。
董鹏飞这次却没喊疼,尽管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尽管他全身哆嗦颤抖,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王茂生,流露出一丝决绝的意味。
在木村义明拎着那一片肉要逼迫王茂生的时候,这小子突然咬牙发力,双手抓住吊在上面的绳索,两只脚凌空飞起勾住木村义明的脑袋,以膝盖和小腿狠狠夹住对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