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被唬到了。
不是因为宁殊晴的语气,更不是因她那句“今晚别走”,而是这人低低说这话时的神情。
素裘微敞,发丝滑过腮边,眼神明明柔柔的,偏生藏着一股子隐隐的、阴翳的、像藤蔓一般蜿蜒缠绕的光影。
好美......
那不是寻常的撒娇,也不是轻飘飘的依赖,而是一种清醒着的缠困——
像蛇,柔软冰冷,缠上你时无声无息,等你察觉时已勒紧七寸。
宁时的耳垂红了三分,还想说什么,却生生止住话头。
“姐姐不许我接近疫区我自然是懂得的,眼下在府内处理内务也是百无聊赖,就不能陪我一会儿么?”
宁殊晴依旧盯着她,唇角带着水色血色混合的红痕,眼尾却还泛着淡淡的刚刚哭过的浅粉:“说起来,我今儿没画眉,总觉得脸上空落落的。”
她说着,忽地偏头凑近,眼神认真澄澈分明,三分温软和撒娇:“姐姐最会描眉了,帮我描一回,好不好?”
宁时:???
啊?......
好的好的......
你长得好看都听你的......
我说停停。
人怎么能见色眼开成这样!
宁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要真想画眉,找巧秋不就行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手又不稳,画歪了你又要生气。”
宁殊晴的笑意冷了一瞬:“我先前在金陵,看姐姐给慈涟姐姐画的挺好的。”
宁时的心头咯噔一下。
完了。
“巧秋画得没有姐姐好。”
宁殊晴的声音绵柔清甜,动作也极慢,偏偏就是让人无从回绝。
额。
审美这么主观的东西她怎么反驳!
“我今天还要去督办灭鼠工作——”
话没说一半,瞧了一眼她唇上的惨状:
罢罢罢,由她去了。
不就化个妆么?
“走吧。”宁殊晴轻轻一笑,唇角的血红色越发触目惊心,拽了拽她袖子,拉着人往后院廊道去,“我的妆奁还在房里放着。”
宁时:......
她力道一点都不大,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黏糊感,叫宁时无法挣脱。
只能由她去了。
“你要是困了就坐着看我,我保证不再多说一句姐姐不喜欢的话。”宁殊晴回头,眼中笑意温柔。
“......”
宁时被她半拉半劝地进了内屋。
房里清冷得很,窗外天光正盛,斜阳未西,正是午后暖极而静的时候。
没有红烛,只有窗纸泛着光,那光从竹帘缝隙间透进来,浮在宁殊晴鬓角,叫人恍惚间不知是梦是实。
妆台前的铜镜早已拭得一尘不染,几支簪钗斜插在玉壶中,妆匣开着,胭脂粉黛一应俱全。
宁殊晴揭了狐裘,将身一侧,坐在绣凳上,仰着脸对她轻声道:“姐姐来。”
宁时无奈,只得走过去坐下。
她捏起眉笔,手刚碰到那细细一缕黑发,就忍不住一顿。
宁殊晴颈子极细极白,像霜下新削的竹,呼吸微微颤着,近得过分。
她忽然低声道:“你看我一眼。”
宁时一震。
“为什么?”
宁殊晴的语气轻极了,却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姐姐不看着我,怎么画得准呢?”
“......”
什么时候就被拉来给人家画眉了?
一瞬间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和画眉相关的典故——
其中最着名的自然是......张敞画眉了。
耳朵好不容易稍微褪下了一点点热意,想起这茬又开始热度爆棚了。
不不不,小姐妹之间画个眉又怎么了......
宁时好不容易才绷得住,眼下只得轻声应了:“你别动。”
眉笔一点点落下,细描蛾眉。
第一笔还算顺滑。
第二笔开始,宁时的指尖便不自觉发颤。
宁殊晴太近了。
她的气息很淡,像茶香中掺着橙花香,一点点蹭过她指节,又像水气拂过耳后。
她装作认真描画,不敢看她,却每每低头都恰好与她目光撞上。
宁殊晴并不躲避,反而眼神越来越亮,像一汪春水泛着光,仿佛随时要漫上来把她溺死其中。
宁时额角都冒汗了。
“姐姐手在抖。”宁殊晴忽然笑了。
“你别说话。”
“我不说。”她却又低低加了一句,“那我就看着。”
这一看就不得了。
宁时一慌,笔歪了一点。
“......”
宁殊晴看着她,半晌,轻声道:“姐姐是有意的吧?”
“我不是。”
“画坏了也罢。”她说着,抬手便往自己眉上一抹,原本纤细的眉线顿时糊成一团,“我洗掉重画好了。”
宁时怔住:“你做什么——”
“反正你不满意。”
她站起身来,一边解系袖口,一边柔声问:“姐姐可还要再试一次?”
“不、不用......”宁时连声拒绝。
房内攀升的暧昧热度让某人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我洗洗脸,省得看着碍眼。”宁殊晴嘴角一弯,眉眼还是温温的,“不过我素面也不丑。”
这话多余。
又不是没见过她素面的样子......
自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正散漫地想着呢,只见殊晴妹妹说着便自顾去了旁边净手架上取帕巾,掀开温水缸盖,一低头,细长的颈项便顺着水汽弯了下去。
肩胛骨在日光中清晰浮现,肌肤泛着微润的白光,像剥了壳的白玉。
脸红+++
虽然见过的次数按理说不在少数,但是宁时还是微微错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