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盯着眼前的诸葛亮,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知道此事关乎三万大军的生死,半点马虎不得。
他当即挥手,对身旁的亲兵厉声道:“把方才那名信使带过来!”
不多时,两名士兵押着那名“信使”来到阵前。
此人依旧穿着汉军服饰,却早已没了方才的慌张,反而眼神闪烁,时不时偷瞄四周,显然是心里发虚。
庞德指着他,对诸葛亮道:“先生说他是奸细,可有证据?若拿不出凭据,休怪我军法处置!”
诸葛亮却不慌不忙,羽扇轻摇,目光落在那名“信使”的双脚上,缓缓道:
“将军无需动怒,只需让人将此人的靴子脱下,一看便知端倪。”
庞德虽不解其意,却还是依言下令:“来人,将他的鞋子脱了!”
两名士兵上前,一把按住那名“信使”,强行脱下他脚上的鞋子,
露出的双脚白净,除了脚底边缘有少许新磨的薄茧,再无其他痕迹。
庞德蹲下身仔细查看,皱着眉头道:“先生,这双脚并无异常,有何不妥?”
“将军有所不知,这其中的门道,恰在这双脚上。”
诸葛亮走到那名“信使”身边,语气从容地解释道,
“张任将军驻守汉中,麾下将士皆是招募的汉中本地人。
汉中多山,山道崎岖难行,本地人自幼便在山间穿梭,常年走惯了山路,脚掌与脚后跟早已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那老茧坚硬如铁,非积年累月的行走,绝无可能形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凉州军士兵,继续道:
“可江东军却不同。江东地处水乡,将士多是荆扬一带的南方人,他们平日里惯于乘舟船出行,双脚很少长时间在崎岖山路上行走,因此脚底绝无这般厚实的老茧。
不仅如此,他们为了能在摇晃的舟船上站稳,走路的姿势也与习惯走山路的人截然不同。”
说到这里,诸葛亮上前一步,轻轻抬起那名“信使”的脚踝,让众人看清他的脚型:
“舟船在水中摇晃不定,人在船上行走,需压低身体重心,步伐也会下意识地迈得更宽,形如直着行走的‘无肠公子’(螃蟹)。
这种习惯一旦养成,上岸后也难以立刻更改——即便在平稳的陆地上,他们走路时依旧会保持宽步幅,可陆地不会摇晃,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双脚便会不自觉地向外撇。
将军不妨回想一下,方才此人前来报信时,走路是不是这般模样?
再看他的脚底,既无积年的老茧,脚型又带着南人的特征,这岂不是江东军派来的奸细?”
庞德闻言,当即回想起来——方才这“信使”冲进军营时,步伐确实比常人宽些,双脚也隐隐有些外撇,
当时他只当是赶路太急所致,如今想来,竟是这般缘故!
他再看向那名“信使”的双脚,白净的脚底,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好一个奸细!竟敢欺瞒本将!”
庞德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想到自己差点将三万大军带入绝路,猛地站起身来,一脚将那名“信使”踹倒在地,怒喝道,
“说!周瑜让你来传假消息,究竟有何阴谋?前方山道是不是设下了埋伏?”
那名“信使”见自己的破绽被识破,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凉州军士兵见状,纷纷怒目而视,若不是庞德拦着,早已冲上去将他乱刀砍死。
诸葛亮上前一步,对庞德道:“将军,此人不过是周瑜的一枚棋子,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当务之急,是立刻停止急行军,整顿队伍,让粮草辎重尽快跟上,
周瑜设下的埋伏,必然在前方山道狭窄之处,
我们只需放缓行军速度,派斥候仔细探查前路,便能避开陷阱。”
庞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诸葛亮,眼中满是敬佩,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若非先生及时提醒,本将险些酿成大错,三万凉州军怕是要葬身于此,先生大恩,庞德感激不尽!”
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轻摇:“将军放心,周瑜的计谋虽妙,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只要将军能稳住阵脚,再寻机与白帝城的张任将军联络,内外夹击,定能让江东军无功而返。”
庞德点头称是,当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休整!
派斥候分队探查前方山道,务必查清埋伏位置!再派人加快联络粮草队伍,让他们尽快跟上!”
军令传下,凉州军将士们纷纷停下脚步,开始搭建临时营寨。
那名“信使”则被士兵押下去严加看管。
江东军设伏的山道两侧,密林如墨,遮蔽了正午的阳光。
甘宁与徐盛身披玄甲,手持兵器,静静伏在岩石后方,目光紧盯着下方空荡荡的山道。
他们已在此埋伏了三个多时辰,按照周瑜的算计,
此时庞德的大军应该早已踏入这片狭窄的谷地,
可山道上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连半个汉军的影子都没有。
“将军,不对劲啊!”一名斥候悄悄爬到甘宁身边,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按路程算,庞德的大军早该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会不会是……”
甘宁眉头紧锁,心中也泛起嘀咕。
他与徐盛都是江东宿将,作战经验丰富。
此次伏击点,也是周瑜亲自选定的,正是山道最狭窄处,两侧峭壁林立,
只要汉军进入谷中,他们只需滚下巨石、射出火箭,再率军从两侧冲杀,定能将三万凉州军全歼在此。
可如今时辰已过,汉军却迟迟未至,难不成是计谋败露了?
“再等等。”徐盛按住甘宁的手臂,沉声道,“或许是汉军行军速度比预想的慢,再派两个人去前方探查,务必摸清庞德的动向。”
两名斥候领命,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朝着山道前方潜行而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阳光开始西斜时,那两名斥候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苍白:
“将军!不好了!庞德的大军根本没来!他们在伏击圈外十里的开阔地扎了营,还派了好多探子在附近搜索山道!”
“什么?!”甘宁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大刀差点磕到岩石,
“他们怎么会在伏击圈外停下?难道识破了计谋?”
徐盛也站起身,眼神凝重:“此事蹊跷,必须立刻禀报主公与大都督!”
他当即叫来两名亲卫,嘱咐道:“你们快马加鞭赶回大营,将此事如实禀报——庞德大军未入伏击圈,已在十里外安营,
且加强了斥候探查,问大都督是否要撤回伏兵,以防消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