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姝予我还是没哄好,但她还是陪我来了。路上不跟我说话,一直绷着脸。
再次见到这位薛奶奶,我发觉老太太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满头花白的头发不染黑,上次那件斜襟的老式褐色长袖外套还穿在身上。
这场景让我回想起上次的经历。那时候我还发着烧,有点迷糊。董姝予还会古灵精怪地跟我做鬼脸。这次我很清醒,不仅没发烧,头也很清爽。但当我再次写好自己的八字和名字递给老太太时,感觉却和上次没什么区别。
老太太似乎认得我俩,接过我的八字看了看,就放在手旁的桌面上。她目光在我和董姝予之间扫了扫,直接开口问:“想问点什么?”
我有些诧异——她没像上次那样,拿到八字后就嘟嘟囔囔念叨那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我不由得扭头看了看身旁的董姝予。
董姝予鼓着腮,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扭过头去,显然仍在生气。
我叹了口气,望向薛奶奶。心中本有些特定问题,但发觉董姝予这般态度,若直接问出口,只怕一会儿更难哄。我皱眉思索了一下,只能轻轻点头,说:“也没什么事,就觉得最近有些事想不通,想跟您聊聊。”
老太太轻轻点头,伸手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八字的纸,眼神动了动,端详着我,眼里露出笑意轻声说:“去过临水的地方了吧?”
我一怔,忙问道:“奶奶,我想知道...就像您这种揭露命格,比如上次说我‘临水事也易受挫’,我有刻意去避开。这是改变命运呢,还是......” 正说着,看她摇头,我忙住了口。
果然,她开始解释:“命格都有潜在的趋势、优势和风险。人只有了解自己的禀赋、性格弱点、运势起伏的规律,才有机会理解背后的因果,进而做出趋吉避凶的选择。” 说完,她目光在我和董姝予之间游离片刻,最后又落在我身上,继续说道:“许多像你俩这样的年轻人来看姻缘,我也乐得促成。但缘分不仅看命定,更看双方当下的经营和选择。所谓‘善缘需珍惜,强求反生怨’......我说的都是命格中的可能性,并非我说哪对能成,就一定会成......就像你命格中‘临水不利’,如果在选择上主动避开水旺之地,运气会更好。但并非在临水做什么都会失败或都不好,毕竟顺势而为总比逆势硬闯更安全!”
我点头,这些道理我明白。于是借着话题,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那命格会变吗?比如我临水运气差,但身边的朋友临水运气更好。我和他一起做生意,是否会改变我的后续走向?”
薛奶奶微微摇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两个人绑在一起做事,就是命理中的‘合盘’,吉凶祸福自然会相互牵连影响,形成‘共业’。但这影响是吉是凶,可不是简单把两个人的‘运气’加减乘除就能算清的。”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写着八字的纸,“就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那朋友临水运旺,好比是条好船。可你这命格自己‘怕水’,硬要上他的船去闯风浪,船再好,你晕得七荤八素甚至失足落水,这‘好船’对你来说还能算‘吉’吗?关键不在船本身,在你这‘怕水’的人能不能找到自己在船上的位置,或者...有没有更稳妥的航道可选。” 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和董姝予,“万事同理,缘分也好,合伙也罢,光想着靠别人改命,不如看清自己,选对路,用对法。‘善缘’也得经营得当,强求来的,终究是怨。”
我点头。这次不用董姝予开口,我主动询问:“上次您说我命格桃花运多,婚姻在23岁或者34岁。您能帮我看一下,现在有变化吗?”
......
和上次一样,这次还是我先出来,董姝予又留下了。
我不能理解的是,这次她给我批的内容虽然和上次基本相同,但姻缘的预测却变了......
站在门口,看着身旁那扇黑色的铁艺大门,我摇了摇头,走出门外点燃一根烟,面露自嘲。
我彻底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批八字,在我看来,就是得到一张人生地图——
命格描绘了四通八达的路径。所谓的预测,就是她看着我的命格,指出“临水不利”是地图上的‘事故多发路段’,而婚姻则是路线上最大的‘驿站’。所谓的姻缘预测,不过是推测我可能在哪个驿站下车。
命格应该是有用的。它描绘地形,标注潜在风险点,标记重要节点......
但如果我当时不愿下车,或者提前下了车,她的预测也就作废了。
吸了口烟,回头望了望仍未出来的董姝予,我下意识摸了摸兜里的日记本。此刻,我应是站在了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
往哪走?
扔掉烟头,看董姝予仍没出来,我面露无奈,不知道她在问些什么。
但其实她不用问。她这一生本就不愁吃穿...我就能把她的命数清清楚楚排到33岁...比屋里那位老太太说的还准!
不过想到这些,心里再次泛起苦涩。我仍有些想不通——我,其实就是她命理中那个最大的bUG。
但我呢?自己来是想寻求人生抉择的指引,结果答案还是要看自己。不仅如此,我甚至想,就算那老太太真给了明确的指引,如果不能如愿,我会听吗?
抬手,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老太太说得一点没错。自己好像还在昏睡,一直在昏睡。
正当我皱眉时,董姝予缓缓出来了。脸上跟上次一样带着疑惑。不同的是,上次我在路边呕吐,而这次,她一眼看到我,立刻瞪圆了眼睛......
看着她这反应,我心头疑惑:她不是该继续绷着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