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的客厅里,祝仁、许镜言和安若晴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小的茶几旁。
没有了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只有一壶清茶,几碟精致的茶点,气氛宁静而温馨。
这是祝仁和许镜言,特意为她举办的一场小型的、私人的送别会。
“若晴,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许镜言端起茶杯,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你把汪小姐这个角色,演活了。”
“如果没有你,这部剧,会失色很多。”
这不是客套话。
安若晴的表演,是整部剧最大的惊喜。
她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在祝仁的点拨和片场的磨砺下,绽放出了惊人的、璀璨的光芒。
她将汪小姐从初期的天真烂漫、咋咋呼呼,到中期的被人背叛、跌入谷底,
再到后期的破茧成蝶、独当一面,整个心路历程,演绎得丝丝入扣,充满了令人信服的成长弧光。
甚至在好几场与柳如是这位影后的对手戏中,她都丝毫不落下风,
反而以她那股未经世事的、纯粹的“真”,碰撞出了意想不到的、精彩绝伦的火花。
“许导,您别这么说,我……我该谢谢您和师兄才对。”
安若晴的小脸,因为激动和不好意思,而泛起了一层可爱的红晕。
她站起身,郑重地,对着许镜言和祝仁,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经历。”
“是你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表演,也让我,找到了自己未来,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方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祝仁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的迷茫与忐忑、此刻正闪烁着梦想光芒的眼睛,心中,也感到一阵欣慰。
他知道,这颗他无意中发现的、蒙尘的明珠,终于,开始擦亮自己,准备迎接属于她的光芒了。
……
清晨,天还未亮。
魔都的街道,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之中。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机场高速上。
驾驶座上,是祝仁。
副驾驶座上,是安若晴。
他终究,还是决定亲自送她一程。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的送风声。
安若晴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路灯光影,心中,充满了离别的不舍,却又没有丝毫的伤感。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而拐上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道路。
“师兄。”她忽然开口,打破了宁静。
“嗯?”
“我还记得,我刚来魔都那天,在餐厅里,看到你和时老板……”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
祝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我承认,那天,我的处理方式,有些……粗暴。”
“不。”安若晴却摇了摇头,她转过头,看着祝仁的侧脸,眼神,清澈而认真。
“现在,我不了。”
“我不觉得可怕了。”
“我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我暂时还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世界。”
“就像……就像我们学校里,那些研究量子物理的博士生。
他们讨论的每一个公式,对我来说,都像是天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错的,或者,他们是‘可怕’的。”
“只能说明,我的知识储备,我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祝仁听着她这番充满了哲理的比喻,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与赞许。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师妹,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心智,竟成长到了如此通透的地步。
车子,缓缓驶入了机场的VIp出发通道。
祝仁停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她的行李。
清晨的微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
两人站在车旁,相对无言。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师兄,”安若晴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如同初升朝阳般的笑容。
“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进入《繁花》的世界,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祝仁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安若晴却忽然,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
这个拥抱,很轻,很短。
不带任何情欲,不带任何占有。
只有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告别。
她很快便松开了他,然后,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朋友的距离。
她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师兄,”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你的世界,太复杂了,也太精彩了。”
“我这点道行,就不参与了。”
“我还是回学校,好好念书,好好磨练演技,争取有一天,能成为一个……让你觉得骄傲的演员。”
这,是她的告白。
也是她的宣言。
她承认,她曾对他,有过少女般的心动与崇拜。
但她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属于那座喧闹而华丽的花园。
她不想成为被园丁精心修剪的盆栽。
她想成为一棵,能自由生长、独自面对风雨的、挺拔的白杨。
祝仁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眼前这个,在短短三个月里,就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蜕变的、清醒而又勇敢的小师妹,
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敬佩。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她给“上了一课”。
许久,他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温柔的微笑。
他伸出手,没有去拥抱她,只是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若晴,”
“你现在,就已经是,让我觉得很骄傲的演员了。”
“去吧。”
“未来是你的。”
安若晴的眼眶,瞬间红了。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