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走呀!” 魏婴欢呼着拉起两人就跑,红色发带在风中飞扬,“我要抓一只最漂亮的蝴蝶送给湛哥哥!\"
正值春末夏初,花丛间飞舞着许多彩蝶。魏婴突然松开两人的手,张开双臂就去扑蝴蝶:“小哥哥快看!金色的那只!”
蓝湛愣愣地看着自己突然空落落的手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魏婴已经追着蝴蝶跑到了花圃边。那只特别的金色蝴蝶忽高忽低,魏婴踮着脚去够,一个不留神踩到自己的衣摆。
“阿婴,小心!”
蓝湛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却因为跑得太急,被魏婴绊了个正着。两个孩子惊叫着滚作一团,最终停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哈哈哈——” 魏婴仰躺在蓝湛身下,不仅没哭反而笑得开怀。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脸上,将那双笑眼映得如同黑曜石般透亮。发间沾着的草屑随着笑声轻轻颤动,毛茸茸的脑袋在青草映衬下更加可爱了。
蓝湛撑着手臂呆住了。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清魏婴睫毛上沾着的花粉,能闻到对方身上甜甜的糕点香,还有青草清新的香气。
这个弟弟像个小太阳一样,又好看又温暖,让他不自觉想靠得更近一些。他小胸膛里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流,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阿湛,阿婴,没事吧?” 蓝涣急忙跑来,却见两个小家伙叠在一起发愣。正要伸手去扶,却听魏婴脆生生道: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像滚绣球那样!”
识海里的陈情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她的小祖宗啊,第一次见到未来道侣,就把人家直接扑倒不说,居然还要求再滚一次,简直没眼看……
蓝湛耳朵上本就未散的红晕更加明显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魏婴一把。
碰到对方温暖的手心时,他小小的脑瓜里,突然冒出母亲说过的话:遇到想一直看着的人,就要好好牵住他的手。
笑闹间,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玉雪般的小小少年悄悄收紧了手指。
转眼间,精力旺盛的魏婴就被蚂蚁搬家吸引了注意力,他蹲在蚂蚁窝旁,心中悄悄对陈情道:“姐姐,快给我一块糕点。”
陈情无奈扶额,魏婴怀里突然多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糕点,香甜的气息立刻飘了出来。他眼睛一亮,掏出油纸包,熟练地拆开,捏了一小块酥皮,小心翼翼地放在蚂蚁窝旁。
“快看快看!”他压低声音,兴奋地朝蓝涣和蓝湛招手,生怕惊扰了忙碌的小蚂蚁,“它们搬得动吗?”
蓝涣和蓝湛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好奇,他们从小被教导雅正端方,何曾这样蹲在地上观察过蚂蚁?可魏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
“它们会分成小队搬运。”蓝涣小声说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蚂蚁。
“真的哎!”魏婴惊叹,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轻轻拨了拨糕点碎屑,帮蚂蚁们推近一点,“这样它们就不用跑那么远啦!”
蓝湛抿了抿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魏婴的动作移动。他从未想过,原来小小的蚂蚁搬食物也能这么有趣。
“湛哥哥,你也试试!”魏婴塞了一根树枝到他手里,笑得狡黠,“很好玩的!”
蓝湛捏着树枝,指尖微微发紧,可看着魏婴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拨动了一块糕点碎屑。
“对!就是这样!”魏婴欢呼,又掰了一块糕点分给蓝涣,“涣哥哥也来!”
于是,三个孩子就这样蹲在花园角落,一人一根小树枝,你推一点,我挪一下,兴致勃勃地“帮”蚂蚁搬运食物。
若是让蓝家的长辈们瞧见,怕是要惊掉下巴——姑苏蓝氏最重礼仪风范,可此刻,未来的家主和掌罚者却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逗蚂蚁,一个笑得眉眼弯弯,一个唇角微扬。
“它们搬得好快!”魏婴托着腮,眼睛亮亮的,“比我们家的蚂蚁厉害多了!”
蓝涣忍不住笑出声:“蚂蚁还分谁家的?”
“当然啦!”魏婴理直气壮,“漂亮哥哥家的蚂蚁肯定更勤快!”
蓝湛没说话,却悄悄用木棍帮一只落单的小蚂蚁推了推食物,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点。
——原来,不用听叔父严苛教导守规矩的时候,竟然这么开心。
魏婴正蹲在地上逗蚂蚁,忽然被花圃边一棵歪脖子树吸引了目光。树干低低的,枝丫横着长,一看就很好爬!他眼睛一亮,立刻丢下小木棍站起来:“我要爬那棵树!”
蓝涣和蓝湛同时抬头看去,两张小脸都露出担心的表情。
“阿婴,不行,会摔跤的。”蓝涣摇摇头。
“危险…”蓝湛的小手紧紧抓住魏婴的袖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着急。
“我才不会摔呢!”魏婴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经常爬树,比这高的都能上去!”
说完,不等两人再劝,他哧溜一下就蹿了上去,动作灵活得像只小猴子,三两下就骑在了树杈上,还得意地晃了晃小短腿,“看!我说我很厉害吧?”
树下的两个小小少年仰着头,蓝涣紧张地张开手准备接他,蓝湛紧紧攥着小拳头,琉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上的小身影。
见他们俩如此紧张,魏婴眼珠咕噜一转,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喊道:“呜呜呜……湛哥哥,涣哥哥,我下不去了!好高啊!好怕怕!”
蓝湛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二话不说就往树上爬。他的动作笨笨的,小手紧紧抓着树干,小短腿使劲往上蹬。浅色衣袖沾上了树皮碎屑,白嫩的小手被粗糙的树皮磨得发红也顾不上。
“阿湛!慢点!”蓝涣急得直跺脚。
好不容易爬到魏婴身边,蓝湛伸出小手:“阿婴,别怕。我、我带你下去…”
魏婴突然破涕为笑,一把抓住蓝湛的衣服:“湛哥哥,骗你的啦!”
“啊!”蓝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得往后一仰。两个小家伙惊叫着从树上摔了下来,蓝湛一急,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魏婴。
“阿湛!阿婴!”蓝涣大惊失色,冲上前去接,结果被两个弟弟结结实实砸了个正着,三人摔成一团,蓝涣垫在最下面疼得龇牙咧嘴,中间是晕乎乎的蓝湛,最上面是咯咯直笑的魏婴。
魏婴趴在蓝湛身上,笑得眼睛弯成了小月牙。他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蓝湛的眼睛,惊叹道:“湛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湖水还亮,会发光诶!”
蓝湛原本摔得有点懵,被他这么一摸,耳尖瞬间红了,可看着魏婴灿烂的笑脸,他竟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哇,你笑起来更好看了!”魏婴笑嘻嘻地捏了捏他的脸,“湛哥哥以后要多笑笑!”
被压在下面的蓝涣可怜巴巴地出声:“你们…能不能先起来?我的腰好痛…”
“啊!对不起涣哥哥!” 魏婴这才想起来,赶紧爬起来,还伸手去拉蓝湛。蓝涣揉着被压疼的腰,看着两个弟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识海里的陈情忍不住笑出声,她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蓝涣,必定是三人中最操心的那个。
好在树不高,有陈情暗中帮忙,蓝涣又已经开始修炼,有灵力护体,歇了一会儿就好了。
魏婴小脑袋左右张望,突然眼睛一亮:“那边是什么?” 不等蓝涣和蓝湛回答,他已经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跑向不远处的一片药田。
“阿婴,慢点!”蓝涣连忙拉着弟弟追上去。
药田里种着整齐的草药,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魏婴蹲在一株草药前,小鼻子凑近嗅了嗅,惊喜道:“是薄荷!”
他转头看向跟过来的两兄弟,得意地指着另一株:“那个是紫苏,我阿爹煮鱼汤最爱放这个!”
蓝涣惊讶地睁大眼睛:“阿婴认识这么多草药?”
“当然啦!都是阿爹阿娘教我的!”魏婴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还会认金银花、板蓝根呢!”
说着就蹦到另一处,指着几朵小黄花:“看,这个是——”
“杭菊。”蓝湛突然轻声接话,琉璃色的眼睛亮亮的。
“哇!湛哥哥也好厉害!”魏婴欢呼着扑过去,差点又把蓝湛撞个趔趄,“我们来比赛认草药好不好?”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你指一株我认一株,清脆的笑声在药田间回荡。偶尔认错了也不恼,反而嘻嘻哈哈地互相纠正。魏婴还摘了一片薄荷叶,非要蓝湛也尝尝:“凉凉的,像吃了小雪花!”
蓝湛小心翼翼地含住叶片,清凉的味道在舌尖绽开,他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魏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弟弟,好像比云深不知处所有的规矩都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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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雅室,待孩子们离开后,崔雪回立即问道:“蓝古板,昭姐姐到底怎么了?这些年我每次来信探望,总是被婉拒。上月那封信上还有泪痕……”
蓝启仁神色凝重,沉默良久才道:“家嫂她…当年听学结束后,手刃了家兄恩师。”
“什么?”崔雪回猛地站起身,“昭姐姐怎么可能伤人…这中间必有隐情!”
魏长泽轻轻按住妻子的肩膀:“阿回,冷静些,先听启仁兄说完。”
“冷静?” 崔雪回甩开丈夫的手,眼中泛起泪光,“昭姐姐与我情同姐妹,她那般温柔的人,怎会无故杀人?蓝古板,你们查清楚了吗?”
蓝启仁沉声道:“此事…乃是蓝氏长老亲眼所见……”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之,家兄为保家嫂性命,不得不将她安置在龙胆小筑,自己也随之闭关不出。”
崔雪回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所以你们就这样把她关起来?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阿回。” 魏长泽将妻子揽入怀中,温声劝道,“这是蓝氏家事,我们不宜插手……”
“什么家事!”崔雪回哽咽道,“昭姐姐当年为了救我,差点…我不信她无缘无故杀人。不行,我要去见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蓝启仁,我今日若不见到昭姐姐,绝不会离开云深不知处!\"
魏长泽见妻子情绪激动,轻轻握住她的手,转向蓝启仁:“启仁兄,此事确实蹊跷。白昭夫人性情温婉,绝非滥杀无辜之人。若其中真有隐情,难道不该查个水落石出?\"
蓝启仁眉头紧锁,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当年之事…长老们赶到时,只看见家嫂持剑而立,三长老已经…” 他声音沉重,“家嫂始终不肯解释缘由,家兄迫于无奈,只好……”
“所以你们就这样稀里糊涂把人关起来?”崔雪回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昭姐姐定是有天大的苦衷!谁会无缘无故去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人还是自己爱人的恩师?你们就没想过其中的蹊跷吗?”
“阿回。”魏长泽连忙扶住妻子,转向蓝启仁,“启仁兄,既然真相未明,更该让白夫人有机会说明才是。”
蓝启仁沉默良久:“…家兄这些年一直自困于后山。而家嫂…” 他顿了顿,“她似乎…也心灰意冷。”
崔雪回闻言,眼泪终于滚落,她抬手抹了下脸,声音却异常坚定:“带我去见她。现在。”
“这……”
蓝启仁犹豫片刻,看着眼前泪眼婆娑却倔强挺直脊背的女子,终是妥协,“用过午膳后,我带你们去。至于他们是否愿意见你们,就看你们的了。”
三人又叙了会话,才起身去找孩子们,远远便瞧见三个小团子蹲在药田边。蓝启仁心中一紧,眉头一皱,正要出声,却听见——
“这个叶子边缘有锯齿,是蒲公英!”魏婴清脆的声音传来。
“嗯。”蓝湛轻声应和,“这个,是车前草。”
蓝启仁脚步一顿,神色稍缓。可走近一看,两个侄儿发丝凌乱,白衣沾草,顿时又板起脸:“阿涣!阿湛!如此不顾仪态,成何体统?你们……”
“蓝古板!”崔雪回一把拦住他,“孩子们玩得开心,认草药学知识,有什么不好?”
魏长泽忍笑道:“启仁兄,孩子们活泼些是好事。”
蓝启仁被堵得无言以对。阳光下,魏婴正笑嘻嘻地往蓝湛头上插了朵小野花,蓝湛虽然耳尖微红却也没躲开,蓝涣正在一边笑看着。
蓝启仁终是叹了口气:“……先用膳吧。”
崔雪回得意地招呼孩子们,蓝湛跑了两步,不经意间瞥到叔父不善的脸色,顿时慢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把那朵小花收进了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