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把海东青交给宋采看管。
清晨时分,她在宋采喋喋不休的叮嘱中小鸡啄米点头,北上苍松县。
历经十日的路程,终于抵达苍松县所在的固原郡。
叶枚与崔久在此久候,她一来就说出自己的计划。
阿娘不让她随便杀人,那她就不杀。
固原郡的郡守夫人五十岁生辰就要到了,叶玉托人绘一副掐丝镶嵌绿松石金冠的图,华彩夺目,熠熠生辉。
但也只是画而已。
阿娘告诉她,上门拜访人要先送名帖,叶玉已经准备好了。
崔久扮作管家,叶枚扮作侍女,叶玉打扮成妇人模样上门拜访。
门房一听是敲门的是商贾,犹豫片刻后,崔久塞了一角银子才肯帮忙传讯。
他们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有人请他们入内。
崔久是男眷,坐在前院喝茶。
叶玉回忆脑海中埋藏已久的公主仪态,走得慢悠悠,步伐优雅,但过于生疏差点摔个趔趄。
幸而身后的叶枚及时扶住她,叶玉笑一笑继续向前。
接待她们的是个圆脸妇人,五十岁上下,打扮得雍容华贵。
叶玉一见到人就连忙上前热络问好夸奖,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介绍自己此行是给郡守夫人准备贺礼,碍于不知夫人喜好,只好先绘样品送来过目。
郡守夫人很和善,笑着听她讲这绿松石金冠的宝贵之处,越听越喜欢。
叶玉看她心旌摇曳,继续道:“这颗绿松石是波斯那边来的珍品,便是皇宫也没有几个。”
郡守夫人讶异片刻,“如此珍贵?那我更不能收了。”
叶玉知道她的心思,浅浅一笑,“此物是为夫人的生辰准备,若您不要,那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郡守夫人看那金冠图纸,越看越喜欢,含笑道:“你真是有心了。”
“夫人客气了,往后妾身在固原的生意,还要靠郡守大人照顾呢。”
二人你来我往又聊了几句,主客皆欢,离开郡守府的时候,郡守夫人特意送了一程。
叶玉受宠若惊,连忙拜别。
她们三人在附近住约莫十天,把热闹的地方全都逛遍,提高了郡守夫人的期待值,准备再去一趟郡守府。
三人站在大门前。
叶玉呼出几口气,咬牙捏自己一把,却怎么也下不来手。
“阿枚,你来帮帮我。”
叶枚伸手在她手臂一拧,叶玉面目顿时扭曲成一团,张大嘴巴痛呼一声,两眼浮上泪花。
她痛得抿唇轻声啜泣,嘴皮颤抖着登门求见郡守夫人。
“呜呜呜~我……要见夫人。”
叶枚下手太狠,她哭得有些过头了,那名下人以为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连忙转身去禀报。
叶玉手臂上接连不断的痛楚催着眼泪不停落下。
见到郡守夫人时,她双眼通红,哭肿了眼睛。
“夫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郡守夫人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叶玉就扑通一声跪在她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叶玉捂着帕子,不停啜泣:“我对不住您的厚爱,那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珍贵无比的掐丝镶嵌绿松石金冠……”
叶玉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连贯词,停下喘几口气,悲痛道:“被人抢走啦~”
郡守夫人一惊,“是……是被盗贼抢走了?”
叶玉摇摇头,“非也,是苍松县的县令!他把我的货物扣下私吞,我说那里面有献给贵人的礼物,请他还我,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谁知……谁知……”
叶玉拧着帕子捂住脸,她眼泪不够了。
“那苍松县的县令说,送给贵人的最好,说明东西值钱,抢的就是贵人的礼物。”
叶玉低头,用帕子随手抹几下泪,继续说:“夫人,我还特意说那是送给您的生辰礼,他居然叫我送个假货顶替,岂有此理!”
听了这话,郡守夫人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重复道:“岂有此理!”
“夫人,那这掐丝镶嵌绿松石金冠,还有我的货该怎么办啊?”
郡守夫人面冷如霜雪,沉声道:“这件事我会请郡守出面,还你一个公道!”
叶玉抿唇蹙眉,柔弱道:“夫人,多谢您~”
她拜别郡守夫人,一出郡守府,那委屈哀伤的脸色立即收敛起来。
她要借郡守之力打县令,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该进行第二步了。
叶枚有些担忧,“小玉,要是县令把货还回来,发现找不到那啥啥啥金冠可怎么办?”
叶玉挑眉,一字不错道:“掐丝镶嵌绿松石金冠。”
这玩意儿她们根本就没有,把那些货全卖了也抵不上这一件金贵。
叶玉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找不到,那就是县令私吞了呗,难不成他还能证明,那些货里面压根就没有这个东西?”
叶枚瞪大眼,一年不见,她的狡猾更胜从前了。
崔久轻笑一声。
三人走回客栈,路上有旌旗招展,百姓哗然,她们挤在人头攒动的人流中无法往前。
抬头只看见绣龙纹的玄黑旗帜,不知是谁阵仗这么大?
叶玉拉着叶枚的手往旁边躲来躲去,终于进了客栈,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往下一瞧。
叶玉的脸霎时惨白。
皇帝与皇后坐在龙辇里出行,前前后后跟着十几名官员,有人坐马车、有人骑行。
在前头驱赶拥挤的百姓,腾出路段的正是卫云骁。
不是说天高皇帝远?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叶玉脑子懵了一瞬,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小命要紧,什么货物晚点再说,叶玉手忙脚乱收拾东西逃跑。
叶枚知道前因后果,也帮着寻来一件帷帽给她戴上遮面。
“小玉,你先走!”
叶玉想了想,只好点头:“等这边的人离开你再通知我。”
叶枚点头答应,叶玉夺门而出,来不及通知崔久。
街上的队伍很长,皇帝这回出行带的人手没有上万也有千把了。
叶玉抓住混乱的时机藏在人群中逆行,往城门而去。
她慌不择路,跑跑停停,一直到郊外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骑马了。
天色黑下来,她不敢回去,就近寻个农户借宿,明日再买头驴应急。
稻草垫的床板刺痒、屋子弥漫一股霉味
叶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思绪开始漫游。
在她强迫自己即将入睡时。
农舍外头一片火光亮起,“嘭嘭嘭”的急促敲门声响起。
叶玉内心一惊,抱被坐起。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