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翻身上马,朝着荒芜的山林策马而去。
徐徐微风拂过脸颊,远山烟云缓缓流动,缭绕在满山郁绿苍翠的树丛,长空的云往身后飞逝。
身下的马蹄犹如湍急的溪流,轻快地越过山丘,顺着坡面悠然下行,转而踏过苍茫的荒野,将四周景象甩在身后,跨过茂岭奔向尽头的山脚。
叶玉同叶枚策马来到一座山下,这是冶铁所在的山头,荒无人烟,山顶之上是一片降雨形成的天然湖泊。
山陡难行,叶玉同叶枚下马步行进入密林。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抵达当初设局的湖泊,湖畔有一座茅草屋,此处便是冶铁的地方,内外皆有巡视。
看见叶玉来了,他们依次问好。
叶玉点点头,穿过篱笆入内。
其间一个封闭的房间关着刘景昼,窗牖半开,里面闪过朦胧人影,不知在里面干什么?
叶玉踟蹰片刻,推门进去,叶枚留守门外。
茅草屋难御寒,冷风随着吱呀的门响悄然扑入屋内,令刘景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他变了许多,原先风流潇洒的神韵消散,化作古井无波的死寂。
面色有些郁郁,或许是休眠不足,双眸透着疲倦,他盘坐在侧,自顾自斟茶。
叶玉进来了,他也只是随意抬一下眼皮,瞥一眼便低头,轻哼一声。
叶玉把门关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打量四周。
屋内简陋,泥土混麦秸堆砌的墙面凹凸不平,窗子是竹子编制,糊上一层纱,但挡不住剧烈的北风。
唯一取暖之物是床上的棉被,还有不时哔剥作响的炭盆。
叶玉找到了搭话的契机,蹲在席案前问:“这几日变冷了,你在这里肯定受寒,我过些日子给你送些御寒之物,可好?”
刘景昼冷着一张脸,疏离又淡漠,他没说话,自顾自饮一口茶。
叶玉等了片刻,他还是没开口。
她想了想,或许是求原谅的姿态不够低,她伸手想拉刘景昼的袖子,尚未触及,刘景昼冷哼一声,抽走了。
他似是十分嫌弃她,站起来走到一旁,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驱赶,“叶姑娘若无事,便离开吧。”
叶玉心中有愧,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从袖口拿出一个泥俑娃娃,放在刘景昼面前,含笑道:
“你看,这个泥娃娃好不好看?”
刘景昼心口一跳,眼尾的冷漠化开些许,拧紧的眉梢松动分毫。
他转过身看见,叶玉正笑眯眯地举着泥娃娃,道:
“我在路上看见这个泥娃娃很像你,就带回来送你,怎么样?喜欢吗?”
原先在清丰县的时候,一直是他带礼物回来哄着她。
如今身份倒转,叶玉也学着他带些小玩意儿回来哄他。
但……他不接受。
刘景昼晕开的几分暖意消散,面色一冷,“你走吧。”
叶玉被他赶出来,“砰”地一声,房门关紧了。
叶玉吃了一鼻子灰,伸手拍门。
“刘景昼,刘景昼!”
屋内无声回应,看来如何都不肯开门见她了。
叶玉内心思忖,到底要怎么才肯原谅她啊?
她当时不过一时心急,冲动了一点,也不知触到刘景昼什么禁忌,自那以后就不理她。
即便低声下气,再三讨好也无法求和。
叶枚看这情况,料定叶玉缓解关系又失败了。
她朝叶玉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叶玉见状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立刻凑上前去听听她的主意。
“想要讨得那男人的欢心,我这儿倒有一计……”
叶玉黯淡的双眸倏地亮了起来,急切地催促:“快说快说……”
叶枚声音压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细微气声,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
叶玉脸上的神情随着那低语飞快地变幻着脸色,从期盼、好奇转而变得怀疑、沉重。
她迟疑地抬眼,看向叶枚:“这……可行?”
叶枚一挺腰板,下巴微扬,眼神笃定:“自然!”
想她叶玉,平日里何曾需要这般绞尽脑汁去哄人?
抡一拳过去保证让人服服帖帖,可这回……终究是她理亏在先,也罢,病急乱投医,试试就试试。
那只刚猎来的大雁被她拎起,走进了与刘景昼卧房仅一墙之隔的小厨房。
叶枚倚在门边,看着叶玉动作不甚熟练地开始处理,适时地奉上赞美。
“玉姐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也不知将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姑娘。”
叶玉正和那大雁较劲,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带着几分勉强的爽利。
“哎呀,做饭不过小事一桩。”
话音未落,手肘不知怎地一撞,“哐当”一声脆响!一个瓦盆应声落地。
水洒了出来,那只已被褪了毛、光秃秃的大雁也“啪嗒”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沾着泥灰的地面上。
“……”
原本躺在榻上生闷气的刘景昼被惊动,立即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他小心翼翼地扒开一条窗缝,眯着眼朝厨房方向窥探。
只见叶玉那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忙乱着,灶台上狼藉一片。
刘景昼不悦地想,她到底在干什么?也不给人留个清净!
他趴在窗边眯着眼细瞧,看这情况约莫是在做饭。
刘景昼心念微动,给谁做?
厨房内。
叶玉连忙捡起地上的雁,尴尬地笑几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叶枚也认同地点头,“刘公子知道你特意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定会开心。”
这话说得有些大声,早已入了刘景昼的耳,他抿唇思索,原来是给他做饭。
一股莫名的喜悦代替怨恨,冷静回神,嘴角浮起的笑意又被他迅速压下去。
不可轻信,他绝不会原谅她!
一股淡淡的饭菜香随着冷风渗入窗缝,弥漫在刘景昼鼻间,这里面混着柴火的焦味,令他莫名放松。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房门被轻轻敲了一下。
叶玉在外道:“刘景昼,你饿不饿?我亲手去猎雁,亲手炖了汤,你要不要尝尝?”
刘景昼捏着杯子思索,看在她如此低声下气,阿谀奉承的面上……
说起来,叶玉还没给他做过饭,这是第一回,其他三人怕是没福气吃到吧?
这般想着,也没那么抗拒了。
罢了,既然她有心,那他就纡尊降贵尝一尝。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