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消息已经到手,千如谨迅速打出暗号手势,示意全体队员立即撤退。
至此,星耀联盟已折损五名猎人。
而真正的危险,还远远没有开始。
50号休息室内,苏宁珑有节奏地敲响了门。
佟梓应声将门拉开一道缝隙,迅速将她拉进房间。其他队员早已聚集在此,气氛凝重。
环顾四周,这间休息室与之前所见的规格截然不同,六人间,拥挤而陈旧。
唯独玄希又一次没能和他们分到同一间。
“玄希,你不先去找自己的休息室吗?”有人低声问道。
“在隔壁。”玄希语气平淡,却掩不住一丝疲惫。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运气简直背到了极点。
早晨刚被分配到一位极其严厉的组长手下;
午间又不知被谁从背后推了一把,门被反锁,他被迫动用异能才强行破门而入,勉强躲过查房。
下午则更加离谱。
刚一出门,就撞上几名老员工的集体霸凌。
不过也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个情报:这里的员工之间盛行拉帮结派,落单者很容易成为被围猎的目标。
“我没在外面的世界打过工,”玄希低声问,“这种情况……常见吗?”
鹰骨轻笑一声,话里带了几分调侃:“这小子怕不是被查理和连辛意传染了。”言语间暗示他也沾上了那两人特有的“傻气”。
其余五人一时沉默,彼此交换眼神。不得不说,查理那家伙的运气,跟连辛意确实如出一辙,总是莫名其妙撞上“大运”。而自打这两人组队后,那种诡谲的运气就好像转移到了玄希头上。
玄希脸上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却隐约透出生无可恋,仿佛明明白白写着,为什么偏偏是我”。
佟梓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压低却坚定:“没关系,那两个家伙虽然总是撞邪,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晚上我打算去屠宰场深处探一探。”苏宁珑压低声音,“今天虽然大致走遍了明面区域,但猪头人的数量根本对不上,我怀疑还有隐藏区域没开放。”
“会不会太冒险?需不需要我们接应?”佟梓清楚苏宁珑一直惦记着给圣器“开光”,大概率不会轻易动用她那圣器,因此更多是出于对她单独行动的习惯性担忧。
苏宁珑原本确有让人陪着的念头,但很快又打消了,也明白佟梓担心什么。
“不必,我是炼制圣器的,不只有一件圣器。你们按原计划进行就好,只是去摸个底,很快回来。”她话锋一转,“你们那边有什么收获?”
宋琥接过话,声音沉稳:“我用了一些手段,从几个普通员工嘴里套到点东西。这里的‘工资’本质上是一种‘精力货币’。绩效好的人能积攒富余精力,而绩效差的,身体会逐渐垮掉。”
“他们这么轻易就说了?”
“用了言灵术。”宋琥省略了一部分残忍的审讯过程,他不喜欢强调付出,“更敏感的内容,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限制着,说不出口。例如厂长有关的事情,我问不出来。”
“言灵还真是到哪里都方便。”兆皮库的语气里带了些羡慕。他的异能属强攻类型,不像宋琥那样灵活多变。他接着说道:“我和宋琥一组,信息基本一致。不过,我这边多了一条:聊到一半,有个猪头人说漏了嘴。它说‘底层员工经常吃不饱,都想往上爬,组长是最好取代的。’”他看向苏宁珑,神色严肃,“结合你刚才的消息,我们最好警惕身边的猪头人。它们,未必始终是同一个。”
苏宁珑顿时沉默:“……”
她原本还计划明天给质检组长来个“换身术”……这下可好,万一还没动手组长就先被“取代”了可不行。
得赶紧先去找那位“小弟”组长,塞点东西给他防身。
“有重要消息再汇合交流,”她迅速起身,语气果断,“我先去保个人,务必让他活过明天。”
众人一时无言:“……”
进污染区还能收“小弟”,这操作既抽象又强得离谱。
门一开一合,苏宁珑的身影已迅速没入昏暗的走廊。
佟舒望向剩下的人,低声开口:“今晚,我们也开始行动。”
“好。”宋琥郑重点头。
只有玄希还愣在原地。
作为被动承载了队友霉运的“天选者”,他对自己晚上的任务一无所知。
“你在别的宿舍,行动不方便参与。我们今晚的计划是绑一个落单的猪头人回来,试探它们究竟怕什么。”佟梓一句话干脆地总结了行动,玄希立刻明白了,不让他加入,是怕他一出现,整个行动难度会莫名“升级”。
“真不知道小苏那儿有没有去霉运的药,回去之后,非得找她要几包泡一泡。”玄希内心麻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查理和连辛意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憨傻”气是怎么来的了。
大概只有傻一点,才能在这种诡谲的运气中活到现在吧。
另一边,苏宁珑一出休息室就直奔质检组长的房间。
她敲了几下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奇怪,他明明说过会回来的。
休息室隔音很差,她隐约听见门内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没有犹豫,她握住门把猛地一拧,门没锁。
才推开一道缝,一团浓稠的紫色毒雾就迎面扑来。
归墟伞应声飞出,唰地展开,挡在她身前。
毒雾还未散尽,三个猪头人已经围了上来。正是白天那几个被工牌污染、彻底异化的星耀猎人。而质检组长瘫在墙角,满脸惊恐,他的猪头已被切开了大半,再晚上几秒,恐怕就真要“换头”了。
苏宁珑内心轻嗤,这小弟,是不是过于废物了。
呜呜……还得是他新认的小弟(纯属他的幻觉)靠谱,居然感应到他有难,及时赶来救人!
质检组长感动了还没几秒,就被一团灰雾喷中面部,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那几个彻底异变的星耀猎人死死盯着苏宁珑,声音低沉威胁:“劝你别多管闲事。”
苏宁珑快速扫视全场:一个能释放毒雾,一个身体呈现金属化特征,还有一个能力不明,最后那个正死死压着质检组长,组长完全无法动弹,显然是被某种力量或能力彻底压制。
不能用太虚,她也不想让归墟伞沾上这些被污染的同行的血。
她冷静地试探:“我可以不管,但你们……还记得自己是猎人吗?”
“什么猎人?我们是雇佣兵。”
苏宁珑表情变得古怪,“是这家工厂的对头派来的?”
“你怎么知道?”三个猪头人异口同声,整齐得像三胞胎。
苏宁珑:“……”
这秘灵的能力还真是邪门,连思维都能植入。
仅仅犹豫了两秒,苏宁珑便面不改色地开口:“真巧,我也是‘那边’的人。可这人是我盯了一整天的目标,你们突然插手,是不是有点不守规矩?早上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一路跟着他。半路抢活,不太合适吧?”
三名猪头人怔了怔,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但那又怎样?
“人现在已经在我们手上,”毒雾猪头人声音嘶哑,一只手逐渐化作翻涌的紫雾,“你找别人去。”
苏宁珑并未退缩,反而放缓语气,像是耐心商量:“我跟了这么久,不想就这么放弃。你们人多,我真要动手也得费不少力气,为他不值。不如这样,你们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盯上他?给我个能接受的理由,我说不定还能帮你们一把。”
三个变异猎人警惕地盯着她头顶那柄缓缓转动的归墟伞。能自主护主的圣器绝不简单。对方之所以还没动手,恐怕只是顾忌他们人多。
“我们收到消息,”其中一个终于嘶声回答,“只要把自己的头换到组长级别的身体上……就能取代他们的位置。”
“这我知道,”苏宁珑语气平淡,“但这不该是你们非要抢我这个‘目标’的理由。”
三张猪脸同时沉默。
就在这时,休息铃尖锐地响起,他们明显紧张起来。一人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急急说道:“因为我们今天都没拿到工资,被扣光了绩效,绩效一旦归零,就会变成‘人畜’,永远困在这里。”
苏宁珑目光微动,“你们就这么相信这条情报?不怕是陷阱?”
“我们有同伴……能验证消息真假。他确定这条是真的。”
“哪怕所谓的‘工资’,可能是用你们同伴的肉做的,你们也打算继续‘吃’下去?”
“什么同伴的肉?”猪头人几乎同时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们只是要挣工资活下去啊。”
苏宁珑不再说话。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工牌或许并不能完全控制猎人的心智,只能促使畸变?
那……秽宴灵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进食的。
稍一思索,苏宁珑心里有了方向。秘灵最渴望的,从来都是负面精神能量,那么换头颅的真正意义何在?
无非是为了更好地汲取恐惧。
但时间不等人,她立即开口:“我去拿工资给你们,你们先放人。”
“你有多余的工资?”
“有,没必要骗你们。现在放了他,我们就去50号休息室,我住那儿,你们总也要回宿舍吧?”
“凭什么信你?”
“你们没得选。就算现在换了他的头,你们三个中也只有一个能得手,另外两个怎么办?等死吗?”
几个猪头人彼此对视,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
说得没错。
他们松开了质检组长。
死里逃生的组长眼泪汪汪地望过来,满心指望这位“小弟”至少会安慰他两句,却只等到一句冰冷的警告:
“自己反锁门。我不会来第二次。”
……终究是错付了。
门一关上,质检组长连滚带爬地把门反锁,扶着墙大口喘气。缓过神才突然一愣:
“咦,苏宁珑的工资不是都交给我和人事主管了吗?她那儿还有?”
他猛地想起来:“对了,她还有位‘举荐人’。”
另一边,苏宁珑快步赶回50号休息室,敲开门言简意赅:“要肉,现在。”
将肉分成四份递出去的那一刻,三个猪头人的眼睛顿时冒出贪婪的光。他们几乎是抢过去,囫囵吞下,不过两三秒就吃得一干二净。
吞下“工资”后,他们紧绷的身体终于略微放松,长吁一口气,也没多说,转身就推开隔壁五十一号休息室的门。
原来他们和玄希是室友。
苏宁珑站在原地,无声地啧了一下。
查理和连辛意那两个“幸运儿”的运气,果然名不虚传,全都应验在玄希身上了。
长长的铃声终于止歇,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休息铃响后的屠宰场,仿佛骤然跌入另一个世界。
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底下潮湿发黑的苔藓。头顶的白炽灯蒙着一层诡异的血红,将整个空间染上不祥的色调。
一切都在迅速变得陈旧、破败。
苏宁珑撑着归墟伞,独自走在空旷的走廊上。
两侧的窗帘无风自动,传来窸窸窣窣的絮语,仿佛有无数张嘴唇正贴在上面低声诉说。窗外探进许多形态各异的手,它们扭曲、焦黑,或浮肿发白,正疯狂地向内摸索,试图挤进这片空间。
密密麻麻的眼睛贴满窗玻璃,随着苏宁珑的移动齐刷刷地转动,毫不掩饰地窥视。
她早已习惯,并不刻意去看,心态放得很平。只要不主动与它们对视,就不会触发“迎接机制”。
窗外的这些存在只能偷偷窥探,和那些真正能让她理智狂掉的东西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而现在,她除了手中缓缓转动的归墟伞,还背着叮叮鼠造型的双肩包,工装外套随意系在腰间,看上去像个深夜闲逛的少女,与这恐怖的环境形成一种突兀又诡异的协调。
“啦啦啦……啦啦啦啦……”
走廊太静了,静得令人窒息。于是她轻轻哼起一段没有歌词的旋律,调子空灵又瘆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摇篮曲,为这诡异的长廊更添一抹森然的寒意。
哼唱声在走廊中幽幽回荡。
休息室内,尚未行动的猎人们同时脊背一凉。
“外面的怪物……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