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晓明担心他随石勒在外打仗,万一刁膺没死,再回来了,那可就遭啦!
便让他的贴心下属陈大,安排人回去虎牢关看着,
陈大正欲去安排,李晓明仍不安心,又叫住他,
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酒杯,不由分说地塞进陈大怀里:“拿着!多操些心......”
陈大连忙推辞:“将军!兄弟们的命都是您救下的,
这点小事,您吩咐一声便是,何须如此破费!
属下万万不敢受!” 他脸都涨红了。
李晓明却板起脸,严肃道:“正因为事关重大,才更要你拿着!
你不收下,我心中难安!快收好!”
陈大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只得将金杯小心揣进贴身的衣袋里,
再次抱拳:“将军如此厚待,属下……属下明白了!
这样,我让陈二带人留下管着粮饷,属下亲自带两个最可靠的兄弟回去!
一定替将军盯紧了!”
李晓明这才露出笑容,拍了拍陈大的肩膀:“如此最好!路上务必小心!!”
看着陈大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晓明长长舒了口气,心宽了许多。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但安全的“办公室”兼卧室,心情愉悦地往榻上一坐,又摆弄起宝贝来。
青青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费力地在一个大木盆里,浆洗着李晓明的衣物。
木盆里水花四溅,皂角的清香弥漫开来。
忽然,地面传来熟悉的震动感。
青青抬头一看,只见金珠那黑塔般的身影,正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来,
李晓明闻声识人,将几件宝贝塞进被窝里,
对青青笑道:“今晚不必再做饭了,金珠必定又带好吃的过来了。”
青青回头小声地道:“啥也没拿,空着手来的。”
话音未落,金珠那洪亮的嗓门已经响彻小屋:“陈将军!你闲着呢?”
话音未落,人已闯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李晓明的榻沿上。
“咔嚓!”
那本就有些年头的破木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珠啊,”李晓明坐起身,关切地问,
“小瑞和少将军的伤好些了么?”
金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好多了!小瑞那小子,已经能下地了!
就是我那石瞻侄子,腿上那口子深,还得再躺几天。”
李晓明闻言,心中宽慰了几分。
暗自庆幸:还好是冬天,伤口不易溃烂发炎,身边没有抗生素,要是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他转头对青青吩咐道:“青青,快去!
把陈二昨天打的那只肥兔子收拾了,炖上,给金珠殿下补补……”
金珠却大手一挥,豪爽地打断:“兔子?下次再吃吧!父王今日高兴,叫人宰了只顶肥的羊!
要请咱们去吃筵席呢!
陈将军,快走快走!再晚羊肉可就炖老了,啧啧……”
她说着,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羊肉的香气。
“筵席?”
李晓明自从石勒问过石兴的事后,心里便始终有个大疙瘩,十分不愿与石勒接近,
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不饿!你们吃吧,替我谢过赵王美意!”
“有肉吃,干嘛不去!”
金珠哪里管他这些弯弯绕绕,
见李晓明推辞,二话不说,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李晓明的手腕,如同铁钳般有力!
“哎呀!金珠!慢点慢点!”
李晓明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她从榻上直接拖了下来,一只脚还光着,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容我穿上鞋!容我穿上鞋啊!”
李晓明一边狼狈地单脚跳着,一边急声呼喊,整个人被金珠那身蛮力拖着,踉踉跄跄地就朝门外“拽”去。
青青将鞋子给他扔过去,看着自家将军那副狼狈相,忍不住捂嘴偷笑。
金珠一路生拉硬拽着李晓明,
李晓明趿拉着鞋,踉踉跄跄地穿过几道破败的院门,来到了石勒那临时驻跸的破烂大堂。
大堂中央,孤零零地杵着一张粗笨大案桌,四五个歪歪扭扭的木墩子,权充胡椅。
石勒正背着手,与主簿石豪站在堂中一角,头颅凑得很近,似乎在低声商议着什么机密要事。
石豪眼风一扫,瞥见门口拉拉扯扯的二人,脸上立刻堆起了笑意,
朝着石勒的胳膊肘轻轻一碰,用下巴朝门口努了努,嘴角翕动。
石勒闻声回头,那张平日里威严深沉的脸上,此刻竟布满和煦的笑容,
主动招呼道:“陈卿来啦!快,快请进!”
那热情劲儿,仿佛迎接的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李晓明一边整理被扯歪的衣襟,一边赶紧弯腰躬身,脸上堆起了恭敬:“哎呀,王上折煞末将了!
不知今日有何喜事,王上竟有如此雅兴?”
石勒与石豪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步上前,伸出粗大的手,重重拍在李晓明的肩膀上,直拍得他身子一晃。
声音洪亮,语气诚挚地道:“陈卿啊!自你入孤王帐下效力,屡立功勋,孤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马颊河畔那场血战,若非卿拼死护卫,一箭射翻段贼的战马,孤王怕是早就……”
他重重哼了一声,仿佛心有余悸,“前日沙场之上,万军丛中,刀箭如雨,
又是卿奋不顾身,硬生生将金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此情此义,于公于私,孤若不郑重道谢,岂非凉薄之人?”
他环顾了一下这简陋极致的“宴会厅”,
语气带着点自嘲:“此地虽陋,然孤聊备薄酒,设此小筵,只为略表寸心!
陈卿万勿推辞!”
李晓明听得心里纳闷!
石勒平日里要么威严如山,要么暴躁如雷,何曾这般温和客气过?
这反常的举动,让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弯腰拱手地笑道:“王上言重了!臣惶恐万分!
臣本一介降将,微末之躯,蒙王上不弃鄙陋,屡次委以重任,厚待有加!
此等天高地厚之恩,如同再造!
臣……臣恨不能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报王上洪恩于万一!”
李晓明说得情真意切,不禁有些激动起来,连自己都快信了。
石勒闻言,一张阔口裂开,显得十分欣喜。
他顺势挽起李晓明的手臂,扭头对侍立一旁的亲随吩咐道:“去后面请吾儿小瑞过来,可以开筵了。”
亲随领命,快步而去。
李晓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王上,今日……就咱们几人么?” 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石勒温声道:“今日乃是私宴,孤并未邀外人作陪。
孤已收昝瑞为螟蛉义子,情同骨肉;
你与小瑞,又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金珠,孤的亲骨肉,自不必说。
今日此宴,只当是一场家宴,陈卿不必拘礼,随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