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闻言,脸上又浮起笑容,还未开口,
石豪又大笑拍着李晓明:“哈哈哈哈……陈将军何必如此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襄国郡主出嫁,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岂能在这荒郊野岭、破郡城里草草了事?
依臣之见,不如等咱们平定了段、邵二老贼,风风光光地班师回襄国!
到时候,广发英雄帖,大宴四方宾客,红毡铺地,鼓乐喧天,把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
总不能失了咱们赵王和郡主的脸面!
不知赵王和陈将军……意下如何?”
他说完,眼神在石勒和李晓明之间来回扫视。
石勒笑道:“主簿此言,深得孤心!就这么办!
这事,就全权交给你这个大媒人去操办了!”
又细声软语地问李晓明道:“陈将军意下如何?”
李晓明心里觉得有点怪:我虽然是昝瑞名义上的大哥,但毕竟不是他亲爹妈,怎么事事都问我意见?
他转头看向“新郎官”昝瑞:“小瑞,主簿说的,回襄国大办,你觉得咋样?”
昝瑞一听“大办”,眼睛都亮了,
开心地拍手道:“好!极好!到时候又能吃好多好多酒席了!肯定比今天这顿还丰盛!”
几人闻言,哄堂大笑,
李晓明也笑了,对着石勒和石豪,郑重其事地拱手道:“既然如此,这件大事,
就全凭王上和主簿大人做主了!”
他心里暗暗盘算,小瑞年轻,平素里花销也不大,
到时候金珠郡主的“嫁妆”,需得我这个做大哥的给他保管着哩!
几人这场“家宴”,直吃的欢天喜地,石勒又命人端上醒酒酸汤,几人喝了酸汤,这才散场回去。
临走之时,石勒眉毛眼睛里都是笑意,拉着李晓明,不住地说些醉话,
李晓明心中苦笑不得,心想,你女儿到时候是和小瑞过日子,你便是给我交代的再多,又有何用?
告别了石勒,李晓明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曲,回到自己的临时破屋里,
青青见他兴致颇高,一边为他铺榻,一边和他说笑:“今个将军怎地这样的开心,莫不是做了驸马了么?
嘻嘻......”
李晓明笑道:“嘿嘿,本将军可不在这里做驸马,做驸马的另有其人呢!”
他躺在榻上,心想,既是小瑞要在北方襄国完婚,我何必还要急着跑?
襄国离雁门关近得多,待打完这一仗,
我跟着石勒返回北方襄国,喝了小瑞的喜酒,再顺点郡主的嫁妆,那时再走不迟,
又细细的盘算了一会,刁膺没见过小瑞,就算那厮跑了回来,对小瑞也无碍了......
昝瑞与金珠的婚事敲定,李晓明虽然主观上觉得,这组合有点......
但见二人一个傻乐、一个默认,也就放下心来,真心实意地替他们高兴起来。
虎牢关那边,有陈大带着几个机灵鬼盯着,防备刁膺那个祸害,无声无息地突然跑回来。
虽然心里头还悬着这根刺,但有了防备,总是放心多了。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打完这仗,赶紧跟着石勒回襄国,热热闹闹给小瑞办完喜事儿,
然后带上贪污来的家当,脚底抹油,跑去草原找他的义丽郡主,牧马放羊去!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倒还算平静,
李晓明每天练功练武,把玩宝贝,有时在城中装模作样地巡视,勒索些羯人的猎物,也有时和青青说说话。
城外的石虎和贺赖欢,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厌次城下打卡上班——骂阵。
段文鸯那暴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
几乎天天都要拍马出城,跟石虎叮叮当当地干上几十回合。
段文鸯固然是万人敌的猛将,可石虎这头天生神力的黑虎,也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贺赖欢,时不时抽冷子帮忙,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
更气人的是,每次只要鲜卑那刀枪不入的“甲骑铠马”一露头,
石虎立马招呼一声“儿郎们,照旧”,带着人撒丫子就跑,气得段文鸯在城头哇哇大叫。
邵续虽然被钉在厌次城里,动弹不得,去不了东边收复乐陵失地,
但嘴炮功夫没落下,早已放出豪言壮语:乐陵那边几座城的粮草早被我搬空了!全囤在厌次!
就是跟你们这群羯狗,耗上十年八年,老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样你骂我躲、你追我跑、互相恶心对方的日子,晃晃悠悠过了七八天。
这一天,西边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滚雷般的闷响,震得平原郡城墙上的灰土簌簌往下掉。
探马连滚带爬冲进来禀报:“报——!王上!西面!大队骑兵!黑压压的一片!”
石勒心中一凛,急令石虎、贺赖欢收兵回城!
四门轰然关闭,城头守军弓弩上弦,如临大敌。
石勒带着众将匆匆登上城楼,手搭凉棚向西望去。
只见辽阔的平原尽头,朔风卷起漫天黄尘,
一支庞大的骑兵军团正滚滚而来,如同一股沉默的黑色洪流。
沉重的马蹄声,汇聚成连绵不绝的闷雷,震得脚下城砖都在微微颤抖。
队列最前方,一匹高头黑马上,端坐着一位魁梧如山的大将!
此人深目高鼻,一张阔白大长脸,一把浓密蜷曲的红黄胡子!
虎目开合间精光四射,双臂肌肉虬结鼓起,仿佛要将身上的铁甲撑破。
得胜钩上挂着一杆碗口粗的镔铁长矛,飞鱼袋里插着一张黝黑沉重的铁胎大弓,
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与他并辔而行的,却是个画风截然不同的中年文士。
此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旧儒袍,骑着一匹温顺的老马,
面容清癯,三缕微须打理得一丝不苟,随风轻拂。
腰间只悬着一柄细长的佩剑,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从容淡定的书卷气,
与旁边那位杀气冲天的猛将,形成了冰与火的鲜明对比。
大军尚未抵达城下,石勒已然看清来人,脸上瞬间大喜过望:“是王阳!是孤的大将王阳来了!
快!大开城门!迎王将军大军入城!”
声音里带着久旱逢甘霖的激动。
石勒难掩兴奋,带着石虎、李晓明等一干将领,快步走下城头。
刚下到城内,骁骑将军王阳,和那位文士已然下马迎了上来。
王阳一见石勒亲自出迎,大步流星上前,单膝重重跪地,铁甲叶片哗啦作响,
声音洪亮如钟地道:“王上!末将王阳,奉命驰援来迟!还请王上责罚!”
石勒连忙伸手搀扶,用力拍了拍王阳那厚实的铁甲肩膀,
脸上的笑容和煦:“快快请起!王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何罪之有?”
旁边那位清癯文士则是不慌不忙,对着石勒深深一揖:“臣,刘征,
奉弘公子钧命,特来军前效力,愿助王上一臂之力。”
刘征动作儒雅,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从容。
石勒转身又紧紧握住刘征的手,欢喜之情更甚:“哎呀呀!
有刘常侍亲临军前,为孤出谋划策,孤心中无忧矣!无忧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