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勒满心盘算着,要借段氏兄弟之力对付慕容氏,正画着辽东辽西分封的大饼,
岂料石虎这尊煞神,竟给他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这厮奉令去厌次城受降,非但没把邵竺邵缉等一众降将安抚妥当,反而杀心大起,
不分青红皂白,将城中那五六千降卒,无论汉胡,屠了个一干二净!
回来时还一脸“快夸我”的得意劲头,仿佛刚宰了一群待宰的羔羊,在石勒面前邀起功来。
这一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那刚刚被石勒“推心置腹”、好不容易劝得“低头臣服”的段匹磾、段文鸯两兄弟,
闻此晴天霹雳,登时如五雷轰顶!
段匹磾眼前一黑,仿佛看到自己那两千忠心部曲,血染厌次的惨状,
段文鸯更是目眦欲裂,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什么宏图大业,什么忍辱负重,全被这滔天血仇冲得烟消云散!
“石虎!老子杀了你——!!!”
段匹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如同疯虎般合身扑向石虎!
段文鸯更是狂吼一声,拖着百十斤重的铁镣,像座移动的铁塔般猛撞过去!
石虎正沉浸在“大功告成”的亢奋里,猝不及防,腮帮子上结结实实挨了段匹磾一记老拳,
“啪”的一声脆响,半边脸瞬间就肿成了发面馒头!
“直娘贼!敢打老子?!”
石虎痛呼一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哪还管什么场合身份?
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劈头盖脸就与段氏兄弟互殴起来!
一时间,帐内拳风脚影,夹杂着铁链哗啦乱响,闹得是乌烟瘴气。
石勒看得是又惊又怒,心疼他那刚画好的大饼碎了一地!
慌忙起身下阶,想去拉架:“哎呀呀!不可!万万不可呀!贤王息怒!
石虎这孽障做下错事,孤自会重重罚他……”
话没说完,混乱中却被段匹磾飞起一脚,正正蹬在他心口窝上!
“哎哟!”石勒痛呼一声,堂堂赵王,竟像个滚地葫芦般摔了出去,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王上!”
王阳见状,急得跳脚,扯着嗓子大吼:“左右!都瞎了吗?!还不快上前,拿下段氏兄弟!”
帐中侍卫如梦初醒,哗啦啦涌上去一片。
夔安、贺赖欢、李晓明和金珠也都亲自下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按头,又是扳腿,
好一通折腾,才将暴怒挣扎的段匹磾,和那铁塔般力大无穷的段文鸯重新制服,死死摁在地上。
段匹磾虽被按住,口中兀自咒骂不绝,声音凄厉道:“石虎狗贼!你这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吾死后化作九幽厉鬼,也定要寻你索命!食尔肉,寝尔皮!”
段文鸯更是双目赤红,如困笼的洪荒巨兽,对着石虎方向嘶吼:“羯狗!有种现在就杀了爷爷!
若留爷爷一口气在,他日必教尔等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石勒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听着这字字泣血的毒咒,
面色铁青如锅底,嘴唇哆嗦着,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豪见状,赶紧挥手喝令:“快快快!押下去!严加看管!”
一群如狼似虎的羯兵涌上,七手八脚将仍在挣扎怒骂的段氏兄弟拖拽了出去。
石虎被段匹磾打的脸肿,正火冒三丈,哪里肯罢休?
追上去就想补上几拳。段匹磾虽被押着,猛地扭头,一口唾沫精准地糊在石虎脸上!
“啊呀呀!直娘贼!老子这就送你下去,与那些鲜卑崽子团聚!”
石虎彻底暴走,怒发冲冠,顺手就从旁边一个羯兵腰里,“噌”地拔出把寒光闪闪的环首刀!
刀光一闪,眼看就要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啪!”
一声沉闷的爆响!石虎只觉得后脑勺处,仿佛被千斤巨锤狠狠砸中!
饶是他头上戴着精铁兜鍪,也被震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剧痛钻心!
“哎呀!”
石虎惨叫一声,捂着后脑勺,入手一片黏腻温热,竟是见了红!
他惊怒交加地猛一回头——
好家伙!只见石勒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手里正拎着根沉甸甸的铁鞭,劈头盖脸,带着呼呼风声,又朝他狠狠抽来!
那铁鞭使的力道沉猛,全无半分留情!看这架势,竟像是要打死他!
石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侧身躲闪,
“啪!啪!啪!”身上又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惨叫连连。
眼看石勒铁鞭打在身上疼痛难挨,石虎急眼了,下意识地举刀就往上一格!
“当啷!”
火星四溅!铁鞭狠狠砸在刀身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一旁恨透了石虎滥杀无辜的李晓明,眼见石虎竟敢举刀格挡石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扯着嗓子,用尽平生力气尖叫道:“石虎谋反!弑主!他要杀王上!
诸位将军,快斩了这乱臣贼子啊——!”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炸响!
石勒闻言,心头猛地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石虎那副凶神恶煞、举刀相向的模样。
王阳、夔安、贺赖欢等将领更是大惊失色!
“呛啷啷”一片拔刀声,众将纷纷亮出兵器,迅速护在石勒身前,
数十名精锐羯卫也纷纷将刀出鞘,杀气腾腾地将石虎团团围住!
石虎被这阵仗吓得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枪,和石勒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泼天大祸!
“哐当!”石虎慌忙把刀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一手指着李晓明,惶恐大叫:“陈祖发!你这狗汉奴!休要血口喷人!
我……我何时要弑主了?!我挡的是鞭子!”
他又转向石勒,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惊惧,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赵王啊!我的亲叔父!侄子我……
我十几岁就跟着您鞍前马后,刀山火海没皱过眉头!
您如今还没做得皇帝呢,就要杀功臣么?天底下……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哟!”
石勒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指着石虎的手指都在哆嗦,破口大骂:“你这无法无天、狼心狗肺的东西!
孤……孤就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宽纵,才养出你这等祸胎!
今日竟敢对孤拔刀?!反了!真是反了!
诸将听令!与孤拿下这逆贼!他若敢有半分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