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烛火跳跃在姜芽儿的眸间,仿佛是往一潭墨黑寂静的死水里,注入一股山泉,瞬间驱散了其中的死寂。
他在谢锦的这句话中,听到了希望。
能靠近谢锦身侧的希望。
迫不及待地,他点了头。
“想!我想的,阿轻。”他又叫回了他最初对谢锦的称呼。
而谢锦的神色复杂,烛火照亮她脸庞的一面,让她徒增几分诡谲变幻之态,姜芽儿在这不算长的沉默中,却感受到无边的折磨。
恍惚间,他好似浑身赤裸地躺在砧板上,任由一位名叫谢锦的刽子手来决定他的生死。
那颗鲜红的心脏也无法由自己的做主,随着谢锦神情的细微变化而时骤时缓,几近昏死过去。
这一时,仿佛经过东海扬尘、桑田碧海。
在这无尽煎熬中,姜芽儿终于等来了答案。
谢锦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一盏独自发光的银釭上,似乎轻叹累了一口气,“好,既然你们坚持,那就一同入府。”
“但我事先说好,我不一定能生出和你一样的情,也不一定能给你想要的爱,我能保证是,我不会让你在府中受欺负。”
姜芽儿顿时喜极而泣,听到谢锦给了他这个机会,哪里还会奢求更多。
他会努力,让谢锦对他生出女男之情,若不能,也能时时见到谢锦,他还有什么不愿的。
“好,只要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怎样都好……”
做了这个决定后,谢锦心中反倒没了波澜。
他们二人都不在乎,她便更加无所谓了,若真留姜芽儿一人在外,三郎定是时时挂念、食不下咽,还不如放进王府,他也能安心些。
而姜芽儿对她有这样的心思,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住进王府,又有何分别呢?
与其让他顶着三郎儿子的名头被人发现他对自己的情,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兄弟相称呼,一同赘入府中。
她也会试着去与他相处。
若可以喜欢上他,自然是好的,若不能,姜芽儿长时间得不到自己的回应,那些爱意自然也会散去。
到时候,他想在府中养老也行,想要重新赘人也可。
她会给他添上丰厚些的赘妆,亲自为他把关,纵使是二赘,也不愁赘不出去。
想通了后,心中阴霾一扫而空,霎时心旷神怡、神色怡然。
她嘴角带上笑,看着一旁的姜芽儿,视线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上,“给我看看你的手。”
随后谢锦把姜芽儿的手从后头掣了出来。
那白皙的指尖上有着残留的鲜血,伤口也变得乌青。
那针怎么扎得这么深?
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但想着只是被针扎了而已,也不会太严重,现下提出来也只是想要缓和这有些尴尬的气氛而已。
“家中可有伤药?”谢锦问道。
而姜芽儿则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出了伤药的位置。
谢锦翻出药,仔细地把药涂上姜芽儿指尖。
“好了。”
姜芽儿呆呆地举着手,回了一句:“多谢。”
瞧这还没回过神的模样,谢锦迟疑片刻,伸出手僵硬地在他的头上抚摸了一下,轻声安慰:“你与三郎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看他们二人的气色,怕是昨夜根本没有睡好。
……
七日后,永亲王府新纳入两位贵侍,据说还是兄弟二人,其兄妖媚姝妍,其弟俏丽俊秀,皆是好颜色。
这个消息虽不至于在京中掀起波澜,但是却在王府中起了不少风浪。
仆从们皆好奇,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兄弟怎么就入了王府,攀上了王姬这棵大树,更好奇王姬对这兄弟二人的宠爱又有多少。
很快,他们就知晓了,这个弟弟倒是平常,而其兄却极受宠爱。
王姬若想要宠爱哪个夫侍,向来都是去往那个夫侍所在的院子里,很少让人留宿在静雅堂,就算是楚王夫和柳庶夫也甚少在静雅堂。
而这新来的大姜氏却次次都留宿在静雅堂内,那还真是……
不管府内的仆从心里如何猜测,谢锦一概不知,她叫三郎往自己院中来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三郎和芽儿住在同一处。
她可没有自己在和男人上床的时候,让自己另一个男人旁听的癖好。
而静雅堂够大,唯一和自己有那种关系的青黛,可以住远一些,也不会听见那些声音。
谢锦看了眼身旁熟睡着的姜三郎,带着满足的笑揽着人,继续睡了过去。
转眼,就临近中秋,官场上的应酬也多了起来。
这几日,谢锦回回喝得大醉回家,喝了醒酒汤后就倒头大睡,后院也就去得更少了。
只偶尔见几个前来探望的夫侍。
又是一夜大醉,谢锦揉着惺忪的睡眼,脑子有些迷糊,但算不上多痛。
她动了动唇,感觉自己喉咙一片干涩,就下意识地开口道:“青黛,给我拿着水来。”
……
她等了一会儿后,没有听见青黛的脚步声,就又睁开眼来。
回忆了一下,她记得昨夜就是青黛守夜啊,怎么不见人来,莫不是病了?
她渴得厉害,只能自己起身去倒水。
才撑起身子来,就突然在床上摸到一片温热。
谢锦猛地低头,草色薄褥里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在睡梦中。
她昨夜喝多了酒,醒来时居然都没有发现。
谢锦脑中闪过无数恶俗狗血的桥段,愣了许久,她暗骂了一声。
我的老天奶,不会是睡了个人吧!!
她不敢去掀开被褥,只快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四肢无力又酸软,确实是像经过情事后的模样。
可是,她这几日接连大醉,几次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受。
也不一定是做了那种事。
而且,她身上还穿着衣裳呢。
也不对,衣裳也可脱了又穿。
她按了按自己的头,心一横干脆一把掀开了被褥。
掀开时,她不停地祈祷着,可千万要是自己后院的那些男人啊,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睡个其他人。
被褥掀开,她睁开一只眼往床上看去。
少年脸色绯红,瘦削的身子缩成了一团,黛眉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当谢锦看清这人的脸后,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