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山的生存课
整整两个小时，地狱般的两个小时。
当炮声和飞机引擎声终于渐渐远去，阵地上短暂的死寂反而让人更加不适，耳朵里依旧嗡嗡作响。
“上阵地！快！
老兵带新兵，按预定位置！”
古之月第一个钻出猫耳洞，声音沙哑地吼道。
幸存者们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土拨鼠，踉跄着冲上山棱线。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就残破的阵地几乎被彻底翻了个遍，浮土能没到脚踝，找不到任何完整的工事，只有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弹坑。
古之月迅速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弹坑卧倒，架起他的“大八粒”。
山下，密密麻麻泛着晨光的美军钢盔，如同潮水般，已经开始向上涌动。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相信孙老歪、马鹞子、李石头他们能带好那些新兵。
他没有急于开枪，而是像猎人一样，目光冷静地透过标尺，在涌动的“钢盔潮”中搜索。
他在找有价值的目标——指挥官、无线电兵、机枪手、火箭筒手……
他记得在蓝姆迦受训时，美国教官强调过“精确射击”和“目标优先级”，
此刻，这些知识和他战场上的本能融合在了一起。
“哒哒哒……哒哒哒……”
李石头那挺重机枪率先发言了！
沉闷而连续的射击声如同撕裂布帛，瞬间将前排十几个美国兵扫倒，进攻的浪潮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古之月心里默念，准星瞬间套住了一个正挥舞着手枪，大声吆喝的美军尉官。
距离约一百五十米，微风。
他轻轻吸半口气，屏住，食指均匀加力。
“砰！”
大八粒发出一声清脆的咆哮，后坐力稳稳撞在肩窝。
那个尉官像被无形的大锤击中，猛地向后栽倒。
“第一个。”
古之月连续开火，当心里默数到第八的时候，迅速缩回弹坑，此时自动机拉动枪机退出弹壳，叮一声，八发漏夹自动弹出。
他快速移动到右侧另一个弹坑。
美军的机枪开始还击，子弹啾啾地从他头顶飞过。
他很快发现了一个美军重机枪火力点，正疯狂地向李石头的位置倾泻子弹。
他再次屏息，瞄准那个戴着m1钢盔、不断起伏的机枪手头部。
“砰！”
机枪哑火了。
“第二个。”
他再次转移，刚在一个新的弹坑卧倒，眼角余光瞥见侧下方一个黑影！
一个美军士兵正扛着一具“超级巴祖卡”火箭筒，瞄准的正是李石头的机枪掩体！
“找死！”
古之月几乎是本能地举枪，甚至来不及仔细瞄准，凭借肌肉记忆，在对方扣下扳机的前一刻，枪响了！
“砰！”
火箭筒手应声而倒，那具危险的发射管歪倒在一旁。
“第三个。”
就在他寻找下一个目标时，他注意到进攻美军后方约三百米处，一个背着步话机的通讯兵，正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拿着话筒急切地呼喊着什么。
“想叫炮火？
问过老子没有！”
古之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为连续射击和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心跳。
距离有点远，目标大部分被石头遮挡，只露出小半个钢盔和那只握着话筒的手。
他调整姿势，将标尺稍微抬高，感受着微弱的风向，将准星微微偏左，预判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目标移动。
屏息。
压板机。
“砰！”
子弹划过一道细微的弧线，精准地命中了那个钢盔！
钢盔被打飞，步话机也碎裂开来，那个通讯兵猛地瘫软下去。
“第四个！”
“扔手榴弹！
扔啊！”
这时，阵地上响起了孙老歪嘶哑的吼声。
新兵们如梦初醒，慌忙将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奋力扔下山坡。
一时间，木柄手榴弹像下饺子一样落了下去。
爆炸声接连响起，但也夹杂着几声闷响——有几个新兵太紧张，忘了拉弦就把手榴弹扔出去了！
古之月眼神锐利，瞬间发现了那几个在美军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没有冒烟的“铁疙瘩”。
“蠢蛋！”
他骂了一句，动作却快如闪电。
“砰！
砰！
砰！”
连续三枪！
子弹精准地击中那几枚未拉弦的手榴弹的木柄与弹体结合部附近，巨大的动能瞬间引燃了里面的炸药！
“轰！
轰！
轰！”
三团火球在美军人群中炸开，引起了更大的混乱和伤亡！
这一手神乎其神的枪法，不仅看呆了阵地上的自己人，连进攻的美军都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尖锐的哨声。
残存的美军如同退潮般，连滚带爬地撤了下去，只留下满山坡的尸体和伤员。
阵地上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伤员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打退了！队长！
咱们打退了！”
李二毛兴奋地喊道，脸上满是黑灰和汗水。
古之月却没太多喜色，他检查了一下弹药，沉声道：
“都检查武器，补充弹药！
美国佬马上还会上来！”
他看向那些惊魂未定却又带着初战幸存兴奋的新兵，又看了看虽然疲惫但眼神凶狠的老兵。
第一次进攻，靠着老兵的带领和他个人的超常发挥，奇迹般地没有新增阵亡，只有两个新兵被流弹擦伤。
但这只是开始。
果然，山下美军正在重新集结，军官的呵斥声、坦克引擎的轰鸣声（虽然他们上不来这么陡的山坡，但火力支援很麻烦）隐约可闻。
第二次进攻的阴云，更加浓重地压了上来。
就在古之月估算着还能撑多久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眼镜激动得变调的声音：
“队长！队长！
援军！援军来了！”
古之月猛地回头，只见眼镜带着几十个同样满身尘土、但装备相对整齐的战士冲上了阵地。
为首的是一个精干的年轻连长，他快步走到古之月面前敬礼：
“老同志！
师部侦察连通讯连长周卫国，奉命增援！
但……敌人炮火封锁太猛，我们连……
只上来一个排，其他弟兄……都在封锁区……”
古之月的心沉了一下，但他脸上没露出来，只是点点头，打断周连长：
“能上来就好！
周连长，客气话不说了，美国佬第二波马上就到！
你熟悉下阵地，让你的人先进入反斜面预备队位置，等我们顶住这波，你再接防，老子再带这些学生娃下去！”
周连长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硝烟、眼神却像老狼一样凶狠的“老同志”，又看了看阵地上那少得可怜却士气未堕的守军，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听您指挥！”
古之月转过身，再次端起那支打得枪管发烫的“大八粒”，目光投向山下那再次涌动起来的钢盔浪潮。
“来吧，狗日的！
老子的算术课，还没下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