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中剑气肆虐。
只有被剑阵针对的陆枭知道这座剑阵的可怕，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持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被凝聚出的剑光险些散掉。
女子把剑尖插入鞘中缓缓收剑，只余一寸在外。
只这一个普通动作，剑阵中的陆枭却是感觉到自己被无数柄剑气凌然的飞剑盯上，仿佛只要那人一个念头，自己就会被搅烂在这里，现在想要逃，已经晚了。
这种时候，他那种属于山泽野修的狠劲突然就爆发了，反正也逃不了，不如拼死一搏！
十余道身影同时递出那一剑，剑光自翠竹林上空落下，体内浩瀚如海的灵气不要钱一般往外喷薄，这是他的垂死挣扎，亦是这位金丹野修的倾力一击。
剑光璀璨，照亮了这一片天地，哪怕是数十里之外，都能瞧得见这壮观一幕。
最后一寸归鞘，女子口中吐出一字：“绞！”
剑阵中所有剑气向着一处而去，开始绞杀陆枭连同那十余道剑光。
于此同时，一道耀眼光芒亮起，她的身姿容貌连同衣裳都开始发生变化。
江左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直到他适应以后朝女子看去，却发现，荆钗布裙换做了一袭雪白法袍，原本平平无奇的身材变得匀称，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眼神转至面容，少年如被人间的第一缕春风拂面，怦然心动，她的眉眼，是天下最美的青山绿水，如画一般。
姿容转为少女，她冷冷看了一眼齐瑶，让后者身躯发寒如坠冰窟。
齐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面色苍白，弱弱的喊了一声：“姐……”
江左愣在那里，眼神一直停留在不知是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情况还是怎的，听到齐瑶的称呼，他抬手搭在小姑娘比自己低上许多的肩膀上，不自觉脱口而出：“齐瑶，我要当你姐夫！”
此话一出，齐瑶表情古怪，像是在憋着笑，那女子则是瞳孔略微缩小，有些不敢置信。
回过神来，江左慌忙抬起搭在齐瑶肩头的手掌把嘴捂住，那句话真是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剑阵之中的陆枭，早已浑身浴血，数不尽的剑气将他的窍穴搅烂，剑气顺着经脉侵入脏腑，大肆破坏着他的生机。
那十余位符箓分身，被剑气绞成齑粉随风而散，就连最后递出的剑光，也被抵消的一干二净。
颓然坠入竹林，那意气风发的金丹神仙姿态全无，他想要最后再说些什么，一张嘴却是大口吐血，如今状态，就是那位享誉天下的秦越人来了也难救他，唯一能让他保住命的，唯有逆转一条光阴长河让时间倒流。
而能做到逆转光阴长河的，无一不是屹立于修道高山最顶端的存在，整座天下能做到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又有谁会在意他这种路边野狗一般的存在？
不知名洞府中，野修陆仁寿袖中有一盏明灯，此刻灯火飘摇像是随时要熄灭，灯火发生一阵剧烈颤动，终究是灭了。
此为嫡传弟子陆枭的魂灯，与陆枭性命相连，人死灯灭。
陆仁寿看着熄灭的明灯，心绪起伏巨大，先是数年谋划成空，如今又是唯一的弟子身死，好像上天都在与自己作对。
“枭儿！”他在低声嘶吼。
平时对陆枭极为严厉，可心里却是将之视作亲子，陆仁寿此生并无一儿半女，唯有这位弟子常年伴在身边，几百年积攒下的手段倾囊相授从无半点藏私，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身死，积累下的家底也会是陆枭的，如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好似被抽去了脊梁，伏在石桌上浑身瘫软，心里盘算着是谁杀了陆枭。
与自己有过节的不少，算算位置与时间，或许也就只有那位云木渡的水神娘娘赵汐了，一口黑锅，就这样扣在了赵汐头上。
———
少女揪着齐瑶的耳朵抬脚就踹，恨恨道：“跑？多大点人就学会离家出走了？还敢一个人就往离家最远的地方跑？”
齐瑶疼的龇牙咧嘴，一张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个儿没有女子高，只能使劲踮起脚尖让耳朵不那么痛。
“姐，我错了，你别揪了好疼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女闻言好看的眉毛倒竖，揪着耳朵的手提的更高了一些，冷笑道：“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齐瑶的嚎叫声更大了些。
江左插不上话，光站在这里又觉得尴尬，刚才那一句话给自己都整自闭了。
索性溜达起来，朝着没了人样的陆枭走去。
看着不成人样的陆枭，他有些后怕，害怕少女的手段，若是因为一句话让自己也变成这样，那乐子可就大了。
长剑闪着寒芒躺在尸体旁，能在那样的剑气绞杀下留存下来，这柄剑也算不错的了。
将之收起，江左打算等回来云木渡就找间铺子当了换成灵砂，前提是少女不介意，毕竟人是她杀的。
也许陆枭的尸体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样一具血人，他实在是下不去手翻找。
“瞅啥呢？”
齐瑶不知何时逃脱少女的手来到江左身后，在他肩头使劲拍了一下。
咂摸着嘴，小姑娘露出一副同情模样说道：“啧啧啧，瞧瞧，死的也太惨了些，我姐真是的，下手太重了，也不知道给人家留个全尸！”
回头一瞧，少女抱剑站在那里，依旧在眼神不善的盯着齐瑶。
发现江左投来的目光，少女先是一怔，略作犹豫后也向这边走来，只是她的身体好像有些僵硬，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
与江左面对面站着，没有繁琐复杂的礼节，她蜻蜓点水般的点了一下头，直接开口说道：“谢谢你在渡船上让齐瑶有了个住的地方。”
不知怎的，明明眼前少女也没说什么，江左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通手忙脚乱下来，最终还是抱拳说道：“应该是我谢谢姑娘才是，没有你我可能都死了！”
有一瞬间的沉默，而后他又继续说道：“那个……我叫江左，不知姑娘……”
看着江左窘迫的模样，少女突然就笑了，笑的极美，让江左后面几个字都忘了说出口。
“我知道，你叫江左，我叫齐琳，齐瑶的亲姐姐！”
除了“齐琳”两字一直在耳边萦绕不去，江左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今日之前的十几二十年里，他还从未在人面前是如此模样，哪怕对方是一个女子，一个生的极为好看的女子。
薛怯、秦莹莹，她们也是容貌极为出彩的女子，在她们面前江左可不是这副模样。
下意识将一只手放在心口，心跳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