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带着些许斑白的灰衫儒士落在几人面前，他的目光锁定在陈济身上，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哽咽：
“师兄，你终于清醒了！”
来人是北冥剑派现掌门，林安，与陈济是同出一脉的小师弟，也是北冥上人的关门弟子。
他比陈济年纪更小，如今却是两鬓带着些许斑白，而被废去修为百年的陈济，除却胡子拉碴，依旧是满头黑发。
“这百年苦了你了，我留下的烂摊子都让你一肩挑了，瞧瞧，头发都白了。”陈济的眼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闪过，对于这个师弟，他心中有愧。
掌门这个位置，本应该是陈济的才对，百年前惹下的那么一桩公案，竟是牵连了整座北冥剑派，待他如嫡子的师傅脱去掌门位置留下一句封山就开始不问世事，视他为兄长的小师弟一人挑起了整座北冥剑派的重担。
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师弟极喜欢读书，本心与儒家相亲，如今却是被一座山门的柴米油盐所牵累，不仅再无闲暇看书，还要逼着自己快速破境为宗门撑门面。
林安说道：“师兄，去见见师傅吧，自你封心以后，就再也没去见过他老人家了！”
想起那个老人，陈济表情复杂，像是在做着某种抉择，他心中有愧。
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林安去见见自家师傅。
江左三人目送两人化作剑光远去，这是人家的自家事，与他们无关。
三人向北冥剑派外走去，此行主要目的，自然是那座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北冥。
北冥之地极为辽阔，下了北冥剑派的雪山，就没有了灯火照耀前路，目之所及唯有昏暗景色。
齐琳口中念念有词，一张符箓从法袍袖子中飞出，在三人身边环绕，将黑暗驱散。
江左走在最前方，一步向北，脚步不停。
北冥剑派的那处渡口就临着北冥，只不过是依着山水地形的一处缺口而建。
重回渡口，仙家渡船还停靠在那里，只是北冥剑派的弟子都早已回山。
出了渡口，海边有无数礁石林立，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有无数水花飞溅而起。
望着被符箓照亮了些许的海面，齐琳说道：“听说北冥剑派一直以来都在监管着一头大妖，不知是哪一头？境界又是几何？”
江左接话：“齐姑娘，你不会是对那头大妖来了兴趣吧？我觉得就凭咱们三个，还是别打这种主意的好，北冥剑派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对这头大妖进行监管而不是斩杀，足以说明这头大妖的不简单，咱仨估计连人家的一盘菜都算不上！”
齐琳轻轻摇头说道：“我们南海归墟也有许多大妖，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大妖值得让一座宗门来监管。”
南海归墟之中确实有着许多大妖坐镇，人与妖并肩作战不是什么玩笑话，而是一种事实。
三万年前的驱逐神灵之战，妖族也同样出力极多，就说那如今万妖洲的大修士白泽，他就是当年与三教祖师一同并肩作战过的人物，在人族的神话中，有着诸多关于他的故事。
从远古神灵手中成功夺取到这座天下后，远古先贤便开始“坐地分赃”，九洲便是他们所要划分的战利品。
而妖族作为一支与人族同等地位的种族，最后却只分到了区区一洲之地，那就要牵扯到一场关于“分赃”的内讧了。
最初定下的方案是人族因为数量太过庞大，占据五洲之地，其中就包括了最大的那座天元洲，可妖族之中却有大能野心更大，仗着妖族天生体魄坚韧远胜人族，想要代替远古神灵奴役人族，成为这座天下新的主宰。
几位妖族大能带着一大部分妖族开始在各洲之间大肆屠杀人族，放任那些只凭本能行动的妖族将人族视为血食吃掉补足自身，一时间让没有准备的人族死伤惨重。
而大妖白泽则是带着另外一小部分本性较为温顺的妖族安稳蜷缩于如今的万妖洲，从始至终都不愿参与到这场内讧当中。
人族则是在三教祖师的带领下稳住局面开始反扑，对妖族展开攻势。
这场内讧一直打了千年光阴，最终那几位妖族大能齐聚在天下东南方的座大洲上，与人族修士展开了一场混战。
最后那一战打的极其惨烈，几位大妖或陨落，或被封印，人族这边也同样伤亡惨重，数条人族法脉断绝。
可要说最惨的，还要数那座大洲，人妖之战打的那座大洲山河陆沉，土地山脉被打碎沉入海底，只有少数土地留存成了岛屿，从那以后，这天下少了一座大洲，多了一处水泽。
妖族因为所造成的损失太大，加上剩余妖族的数量也不多了，只能由白泽牵头，替整个妖族与人族签下约定，放弃四洲山河中的三洲，只留下了一个版图最大的万妖洲。
说到底，其实这场内讧中没有真正的胜者，那些死在驱逐神灵道路上的先贤若是瞧见那一幕，绝对会心寒无比。
在人妖大战中活下来的妖族，要么重新去往万妖洲投靠白泽，要么心存愧疚主动往南而去，到达那座南海归墟，与神灵作战为众生守门户。
齐琳作为南海归墟的本土修士，自然是认得几位大妖长辈的，那些长辈每每提起人妖之战，脸上和话里都是带着浓浓的惋惜。
所以她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大妖会在这处北冥被“囚禁”，既没有去往万妖洲，也没有南下去往南海归墟，在她眼中，这就是对实力的浪费，这等战力应该去往南海归墟抵御远古神灵才对。
缘着海岸线继续前行，角度逐渐变换，海面上渐渐亮了起来，有好大一片会发光的水生动物在远处聚集，它们随着海浪飘荡，在北冥中不断前进。
江左眺望海面，随着那群会发光的生物改变位置，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极远处的海面上有着什么东西，感觉很大的样子。
眼睛在逐渐适应环境，他好像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片“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