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药液被倾入木桶中,江左体魄坚韧,早已无惧这种温度,最多只会让皮肤微微发红。
药力顺着肌肤进入体内,在缝补着那具多处漏风的身体,窍穴坍塌,药力将之重新撑起,经脉受损,将之重新修复,骨骼断裂,药力将之重续。
人身山河虽有下沉,却也变得更加凝实,只要重新修补完毕,就是筑成了新的地基,原本有些虚浮不稳的境界,也会彻底巩固。
虽是昏死过去,江左的意识却未熄灭,他在审视己身,看着在明堂黑暗空间中相互纠缠的三尊小人,它们散发出的微弱光点顺着黑暗空间向下,不断反哺自身体魄。
意识向着三尊小人缓缓逼近,在每尊小人上都停留片刻,天魂与地魂还好,并未产生什么异样。
可当意识落在人魂上之时,他体内七处部位各有淡淡荧光产生,自顶轮一路向下,直达海底轮。
这就是七魄所在,人魂与七魄息息相关,是统领七魄的“中枢”,故而四境是五境的根基,三魂七魄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密。
离开明堂向头顶的处的荧光而去,此处便是顶轮,是七魄中的尸狗所在。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一粒荧光内是有形的,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江左,蜷缩在那里双眼紧闭。
桓狰说七魄可一层一层锤炼,也可七个同时锤炼,前者太过缓慢,后者有一定的风险。
没什么好犹豫的,江左对自己有信心,与李道灵的南海归墟之约虽无时间限制,但还是趁早的比较好,而且齐琳也是南海归墟之人,他想要快些达到七境,去那座南海归墟瞧瞧。
意识一路向下,在沿途的荧光内瞧见了总共七个与江左一般面容的小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七尊小人该如何锤炼才能让效果达到最佳,还需慢慢探索。
江左从浴桶中缓缓睁开双眼,主动将意识从体内退了出来。
只是刚一睁开眼,身体各处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意识沉在体内之时还未所觉,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厮杀一般,尤其是药力由肌肤钻入体内的那种感觉,最为痛苦。
也不知桓狰这次在药方里又加了什么,竟使得药力猛烈到了如此地步。
大量的杂质与药力进行交换,被从体内排出,那种痛苦中竟然又隐隐透着舒爽,让江左欲仙欲死,不时的呻吟出声。
桓狰坐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磨刀石上磨着,听着屋内传来的呻吟声,让他心烦不已,转头怒骂一声:“好端端的一个汉子跟发情的母猫学什么?给我憋着,再敢出声我进去给你脖子拧断!”
闻言,江左果真不再呻吟,老老实实泡在浴桶之中,片刻之后,他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数处骨骼,说道:“老铁匠,你也太狠了怎么给我骨头都整断了?这让我咋动弹啊?”
桓狰停下磨刀动作,解释道:“别嫌我对你狠,监正大人在武道上到底是个门外汉,只传了你一段口诀,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夫开窍手段,导致你练了数年之久才摸着武道的门槛,而且体内积压了太多的‘意’。”
“如今走上武道,这些‘意’被激发了,所以你的武道境界才会涨的如此之快,这就相当于把你数年的积累都给用上了,而且直到现在,这些‘意’都还未被用完。”
“我打断你的骨头,可以让那些‘意’更好的进入到骨骼当中如此一来,你境界的攀登就会慢下来,可根骨就会变得更加坚韧。”
江左听着桓狰的解释,有些不解的问道:“境界攀登的快还不好吗?我和李道灵还有一场南海归墟的约定,他让我武道七境了就去南海归墟找他来着。”
听着江左对境界的迫切追求,桓狰冷哼一声说道:“你懂什么?真以为境界涨的快了就是好事了?你得错过多少沿途的大好风光?这些虽对你的境界无益,却能让你真正认识到武道之巍峨,人体之奥妙,都是对你战力大有裨益的好东西!”
江左一愣,仔细想来,自己还真没有怎么领略过武道修行的不易,一路走来,无论是哪一境,自己都能很快的破境,而且都是自己主动压制境界故意不去破境,瓶颈二字好像就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可自己对于武道的见解却十分浅薄,或许一个受尽磨难的普通武夫,对武道都要比自己看的透彻。
屋里屋外忽然就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两人就隔着一道门静静的坐着。
浴桶中的药液有些凉了,江左终是受不了这种明明身边有人却静的可怕的氛围,主动找起了话题。
想起那个照顾自己与江道多年的老道士,他向桓狰问道:“老铁匠,你和李道灵很熟吗?”
屋外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磨刀声,桓狰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熟啊!我们都是一个时代的人,少年时就相识,共同见证了大秦的鼎盛与覆灭,咸阳城里鲜衣怒马最为显赫的少年,我与他都是其中之一。”
咸阳是昔年大秦的都城。
老人的思绪被拉回到四百年前,那时他还很年轻,虽走上了武道,境界却是不高,凭着家族的关系每日跟在江淮身后混着战功。
江左继续询问道:“那他年轻时是什么样的?他还从没和我讲过。”
桓狰稍作犹豫,手上磨刀的动作不停,说起了李道灵的从前:“他啊,是咸阳城里皮囊最好的男子!”
忽然想起屋内少年的皮囊也不差,于是补充了一句:“你的也不差,但和他比起来就差远了!监正大人那时被称作谪仙人!”
“如今兵戈洲的年轻一辈第一天才云梓游知道吧?这等人物的存在关乎气运流转,一般是一洲之地每百年出一个,那时的监正大人是文渊洲公认的第一天才,千年出一个的那种!不知有多少怀春少女,想要远远的看上他一眼都难!”
再一次听见监正这个词,江左越发的好奇,第一次询问桓狰时他并没有给出答案,于是再次询问道:“监正是什么?官名吗?大不大?”
桓狰轻轻点头,说道:“昔年,大秦有一座钦天监,那是咸阳城里最高的建筑,比陛下的皇宫要更高!那里汇聚了大秦的所有练气士,而监正就是管理所有练气士的人。”
“他是历代最年轻的一任监正,熟读三千道藏,对道家的学问研究最深,曾有道门高真邀请他去往中土的那座道门祖庭——玉京山!”
“可惜后来大秦在最鼎盛之时被分食,最为鼎盛的王朝覆灭了,我们这些大秦遗民各自东奔西走,他也离开了钦天监,开始游历天下,从哪以后,我与他再也没见过,听说他在南海归墟混的不错!”
说着说着,桓狰忽然想起来一事,磨刀的动作彻底停止,转头看向身后的屋子,疑惑道:“怎么是监正大人照顾的你们两兄弟,你爹不是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