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知行能去咸州,是求了林母打掩护。
为此,林父不知骂了林母多少回了,好在人是平安回来了。
林知夏目光在父母脸上扫来扫去,因她听不见,表情很难有波动,只能一直装深沉。
她暗暗用指尖催促江成。
江成似乎憋着一口气,寻到一个空隙后,丢下一句“我们还未用饭”,便直接拉着林知夏出了门,全然不顾此举在林父林母眼中是否唐突。
林知夏初时觉得不妥,可出了院门,又觉得这样甚好。
再待下去,指不定就露陷了。
她长长舒一口气,正因成功瞒过父母而略显得意地微扬眉头,下一刻却被江成猛然拥入怀中。
“往后有我,”江成的嗓音低沉而坚定,“定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林知夏大难不死方才归来,她的父亲念念不忘的却仍是儿子的婚事。
她也二十五了。
江成这般想着,手臂收得更紧。
林知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愫弄的不明所以,懵了一瞬,才慌忙伸手去推对方。
此刻是青天白日,她又身着女装,仍在江府院中,这般亲密实在不妥。
然而,未等江成放开她,旁边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氏听闻儿子回府,心急赶来相见,未想撞见儿子在院里光天化日下紧拥着一位姑娘。
徐氏脚步一顿。
“别松手,”,林知夏闷闷的声音传来,“叫冽风来,带我从墙头离开。”
她下意识只想逃避。
可偏在这时,身后的厢房里已经传来了林母的声音。
“知夏,娘去给你做桂花糕,今年新晒了一批汴京的银桂,你尝尝看香不香......”
江成知道此刻避无可避,轻轻示意林知夏转身,自己则横移一步挡在她身前,朝着母亲尴尬一笑。
双手合十作揖,眼神恳请母亲先回墨韵斋稍候。
而林母林父早知江成对林知夏的心意,看二人站在一处,没说什么去了厨房。
等到双方长辈都离开后,江成转头,才发现林知夏双颊飞红。
她有些恼怒地瞪了江成一眼,见父亲跟着母亲走了,便转身快步回了兄长的厢房。
她直奔里室,看到兄长呼吸平缓,身上未见新伤,这才走到桌边,执笔写下自己的疑问。
“我父亲刚刚说了什么?”
江成不答。
“还有,往后不许再像方才那样了。”
抱得太理所当然了!林知夏正面警告。
“刚刚哪样?”江成提笔反问,眼底藏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林知夏脸上刚褪下的热意又涌上来。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低咳。
江成闻声下意识地看过去。
林知夏立即会意探头向里室看去,与里屋之人四目相对,她脸上瞬间绽开笑意,三步化作两步走进里室。
“哥,你醒了!”
她满眼笑意,直接坐在床边。
看到兄长眼中满溢的欣喜,她开心地将脸凑到对方伸出的手掌。
“我回来了,一点事没有,你妹妹本事大吧!”
林知行抬手之际,衣袖滑落,腕间一圈细小的疤痕露了出来。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去了趟咸州,什么忙都没帮上,还成了他们的拖累。”
林知夏藏在披风下的另一只手飞快探出,急切地朝江成摆动,示意他快来继续刚才的翻译。
“林兄切莫如此说,”江成说着走上前,却并未如林知夏所想牵住她摆动的手,反而停在床边,关切地探看林知行的伤势,
“正是你亲至咸州,才震慑了那楚亦,逼得他狗急跳墙,反倒让我们省了不少事。”
林知夏难以置信地侧头飞快瞥了江成一眼,眼中带着不满的警告——进府前分明都嘱咐好的!
只是她刚警告完,就看到兄长挣扎欲起身给江成见礼,脸上满是对江成的感激之情。
她虽听不见,却也能猜出八九分兄长在说什么。
林知夏突然意识到:在她失聪乃至失踪的日子里,是江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的家人,也始终庇护着她。
她对家人百般顺从,对江成却不是。
一股莫名的、带着愧意的情绪涌了上来,而下一刻,江成已经如约在她手心写起了字。
林知行问及妹妹有没有受伤,他已经从芙昕那得知了楚亦强娶一事。
这些林知夏早有准备,依言缓缓叙述起咸州的经历。
只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说着说着,语速就有些失控,而且说话时的语调重音也和往日有了细微差异。
江成在一旁适时轻点提示,林知夏才再次调整语速,让叙述趋于平稳。
虽然她已经精简了内容,但她在咸州待了一个多月,再简化也说了小一刻钟。
这期间,语速不免有几次波动。
林知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妹妹话语间的异常,w他眉头微蹙。
忽然转开了话题:“你见到母亲了吗?昨晚她哭到子时才睡......”
对于这种无法事先演练的问题,林知夏平静的表情,已经露出了马脚。
等到江成在她手心写完提示。
林知行紧接着又问:“刚刚见到了,他们去给我做吃的了。”
这回应终究晚了一拍,且显得太过平静。
“爹爹有没有说我辞官的事?”
这事,林知行只跟父母提过,江成冽风他们都不知情。
江成面上闪过惊讶。
而林知夏的反应则几近于无。她只是习惯性地低头作思索状。
几个呼吸之后,她才有些惊讶地回道:
“这些.....先不想,哥你先养好身子,晚些日子我们再商量。”
看着妹妹这迟滞的反应,林知行心头一痛,已经有了猜想,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嘶哑:
“江大人,我有些话,想单独同我妹妹说。”
江成见状松开林知夏的手,默然转身,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在外蹲守的阿昼收到信号立即敲响屋门。
“公子,开封府的孟大人来了,要见你和林娘子。”
孟俞已经知道了林知夏的真实身份。
林知夏的打算是,和家人见一面后,便以公务为由离开江府避上几日,顺便把家里打扫一下,待耳朵恢复后再现身。
林知行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妹妹,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江成已拉开了房门,冬日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
林知夏顺势起身:“孟大人应是要询问咸州及边境诸事,我急着回来,还未向上峰禀明详情。
哥,你先歇着,不用等我,我忙完了就会回来。”
林知行听到这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突然扣住妹妹的手腕,眼着她强作镇定的眼睛:“你根本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
感受到兄长手指的微颤,林知夏目光下意识投向江成求助。
她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迟滞本身便已是答案。
江成朝着林知行微微颔首,承认了失聪的事实。
“她是中毒,芙昕已经去配药了。”
林知行眼中瞬间涌上水光,用力将妹妹拥入怀中,像儿时哄她喝下苦药般,一下下轻抚着她微颤的脊背。
心里满是她陷入无声世界的害怕和无助。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让你过得这般辛苦!”他哽咽着,温热的泪无声滑落。
林知夏被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和那肩颈处清晰的湿热惊得手足无措:“哥,我没事......”
她急切地朝江成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