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渡口的风带着水汽的腥咸,卷得帅帐外的旗帜猎猎作响,如同秦军压境的船橹之声,深深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战前的紧张气氛让新加入的新兵心中忐忑不安,加之天花疫情更是加重了此时的气氛,就连空气都显得压抑。
崔琰将手中的情报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竹片碰撞的脆响在帐内回荡。
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拧成了疙瘩,盯着帐中悬挂的水战舆图,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灼:“秦军动作太快了!原本的计划在秦军进攻前,可以完成全军接种牛痘,可现在只完成了一半,这半数人还在恢复期,别说列阵厮杀,就是登船操桨都发虚,战斗力能有平时六成便谢天谢地。
更要命的是,咱们水军本就是新立,战船还是当初主公奇袭飞流渡时缴获的旧船,兵士多是收编的水匪和农夫,连像样的水战都没经历过,这仗怎么打?”
帐下立着的赵天啸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脸上满是风霜,他本是这飞流渡一带最有名的水匪头目,当年被周朔以雷霆手段收服,感念其恩义才投效麾下。
此刻他闻言苦笑,抱拳沉声道:“崔参谋长明鉴。不是末将涨他人志气,实在是敌我差距太大。
秦军水师经营多年,虽多有靡乱之风,但战船皆是新造,楼船巨舰林立,兵士众多,还具备水上作战经验。咱们这点家当,战船数量不及对方一成,兵士连旗号都认不全,又遭天花折腾,真要硬碰硬,怕是撑不过三日。”
“三日也得撑!”崔琰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飞流渡是代州与秦朝之间屏障,一旦失守,秦军便可长驱直入,我们将处于极度被动之中,主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势力将会……。咱们食主公俸禄,守土有责,便是拼光了,也得把秦军挡在南岸!”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指了指帐角堆放的器械图纸:“别忘了主公留下的两样杀器。投石车改造成的舰载抛石机,还有那没良心炮,只要数量够多,依托渡口要塞的防御工事,未必守不住。”
赵天啸却依旧忧心忡忡,摇头道:“参谋长有所不知,前几日哨探回报,秦军那边也造出了火药,虽威力不及咱们的,也没有没良心炮,但投石车的射程已不相上下。
咱们这点优势早就没了,若真打起来,首要便是想办法毁掉对方的投石车,不然他们在远处抛石放炮,咱们的战船和要塞就是活靶子。”
崔琰沉默片刻,案几上的烛火映着他凝重的脸。他知道赵天啸说的是实话,秦军国力雄厚,模仿新技术的速度远超预期,原本以为能依仗的优势,如今已荡然无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崔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主公从江南运来的银钱粮草,半数都投在了这水军上,现在就是咱们报答主公的时候。打得赢要打,打不赢,用牙啃也得啃下他们几块肉来!”
他指着赵天啸,“赵统领,立刻去加固防御,把所有抛石机和没良心炮都部署到位,让兵士们备好火箭和火油,另外,把渡口附近所有的民船都征集起来,凿沉在航道浅滩处,给秦军添点麻烦!”
“末将领命!”赵天啸抱拳,刚转身要走,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主公飞鹰传书!”
一个穿着皮袍的草原汉子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个缠着铜丝的竹筒,铜丝的缠绕方式是周朔军中特有的加密手法。
这汉子是周朔从草原招来的训鹰人,只专门负责传递紧急军情。
崔琰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接过竹筒,抽出里面的密信。
他手指飞快地解开信上的火漆,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其上的字迹,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竟忍不住拍了下手,连声道:“好!好!好!只是主公这计……虽有些阴损,却正是破敌的关键!”
赵天啸脚步一顿,好奇地转回身:“参谋长,主公可是有奇谋送达?”
崔琰将信纸递给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自己看。”
赵天啸接过信纸,逐字逐句地看着,越看眉头越挑,最后忍不住咋舌:“这……这招也太狠了!若是成了,秦军水师怕是要折损过半!”
他猛地抬头,看向崔琰,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不过此计甚妙!利用这渡口的水流和风向,再配上咱们的火药,只要布置得当,定能给秦朝水师一个永生难忘的血的教训!”
“事不宜迟。”崔琰收起笑容,沉声道,“赵统领,你立刻按主公信中所言,去准备那些东西。记住,此事要绝对保密,除了你我和几个心腹,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那些从秦军那边投诚过来的兵士,更要严加看管,别泄了风声。”
“末将明白!”赵天啸紧紧攥着信纸,脸上再无之前的颓丧,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请参谋长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定让秦军有来无回!”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帐外的风似乎更急了,吹动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奏响前奏。
崔琰站在帐口,望着远处浑浊的江面,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