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长水,江雾浓得能掐出水来,混着昨夜未散的硝烟,像块湿漉漉的黑布,死死捂住两岸。
风裹着焦糊味往人鼻子里钻,每吸一口都带着呛人的灼热,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帝国军阵沿着北岸铺开,玄甲如林,枪矛如棘,可那森严的阵列里,却压着一股化不开的压抑。
连续三天强攻,尸体堆得能填平城壕,鲜血把江水染成暗红,却连秦军的第一道防线都没撕开。
士兵们握着兵器的手泛白,眼里满是疲惫,只有铠甲反射的微光,还透着几分精锐的硬气。
江对岸,伪秦的防线像条毒蛇,盘踞在南岸。
箭楼密密麻麻立着,黑洞洞的箭口对着北岸;壕沟里插满削尖的木桩,上面挂着帝国士兵的残肢;“镇南王”韩天擎的帅旗插在最高的了望塔上,玄色旗帜上绣着狰狞的猛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在嘲笑帝国军的无能。
“听说了吗?南皇秦沐风下了连坐令,后退一步,全家都得掉脑袋!”
“妈的,这帮秦兵跟疯狗似的,昨天冲上去三个兄弟,全被他们拖进壕沟剁了!”
士兵间的窃窃私语飘进徐凤耳朵里,他皱着眉,看向指挥高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周朔没穿龙袍,一身玄墨重铠裹着身躯,肩甲上的龙纹被硝烟熏得发黑,却更显凌厉。
额间的雷纹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赤光,比昨夜在大殿里更炽,像团憋着没炸开的火。
他举着单筒望远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冰,扫过江面——残骸还在燃烧,断成两截的船身冒着黑烟,甲板上的焦尸扭曲着,江水拍打着船板,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陛下,”徐凤轻步上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掩的忧虑,“韩天擎借着这几天喘息,把水寨修得更牢了。赵司令那边还在抢修舰船,可要是强行渡江,弟兄们的伤亡……”
“伤亡?”周朔突然放下望远镜,声音没半点波澜,却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连风都好像停了。
他转过身,玄甲碰撞发出脆响,目光扫过徐凤,又落到身后的军阵上,“韩擎天确实有点实力,但他应也要黔驴技穷了,也是在苦苦支。伪秦以为靠长江天堑,靠几把火船、几门臼炮,就能挡住朕?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他突然抬手指向后方,那里被数十张黑色油布盖着,鼓囊囊的,透着股神秘的压迫感:“徐凤,你忘了朕说过的话?战争,从来不是只在地上打的。”
话音刚落,周朔猛地提高声音,像道惊雷炸在阵前:“传令!热气球空军大队,即刻升空!”
“是!”传令兵扯着嗓子应和,转身就往油布区跑。
下一秒,震撼的一幕出现了——油布被十几个士兵猛地掀开,数百个庞然大物露了出来!
那是用坚韧羊皮和特制油布缝的巨大球囊,红黑相间,足有十丈高;下方挂着藤编吊篮,里面挤着三名士兵,架着短铳,身边堆满了陶罐——罐身上用红漆写着“猛火油”,还有些圆滚滚的铁球,上面刻着凹槽,是特制的开花炸弹!
“那是……热气球?!这么多?”士兵们看呆了,连徐凤都忍不住瞪大眼。
之前空军大队只在演习里露过面,最多一次也才十几个,如今数百个摆在一起,像群蛰伏的洪荒巨兽,透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士兵们动作飞快,扛着柴火往球囊下方的火炉里填,火舌“轰”地窜起,炽热的空气往球囊里灌。
原本瘪着的球囊慢慢鼓起来,越来越大,最后直立在地上,被绳索牢牢拽着,像要挣脱束缚的巨鸟。
“第一队,升空!”
随着队长的吼声,拽着绳索的士兵猛地松劲,十个热气球缓缓离地,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南岸飘去。
江风不小,可热气球借着高度差,稳稳地往前飞,吊篮里的士兵握着短铳,眼神锐利地盯着下方。
对岸的秦军终于反应过来了。
“天上是什么东西?!”
“是怪物吗?快射箭!”
箭楼上的秦军士兵慌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热气球射去,可箭矢最多飞到七八丈高,连球囊的边都碰不到,就“噗通”掉进江里。
韩天擎刚从营帐里出来,看到天上飘来的庞然大物,脸色“唰”地白了,他猛地拔出腰刀,嘶吼道:“是热气球!快用床弩!射它们的球囊!把火油箭点上!”
床弩被推了出来,士兵们费力地绞着弓弦,将裹着火油的巨箭搭上去。
“放!”巨箭带着火尾,“嗖”地飞向天空,擦着一个热气球的吊篮边缘飞过,火星溅在球囊上,却只烧出个小黑点——那油布是防火的!
就在首批热气球快要飞到秦军水寨上空时,意外陡生!
最前面的“帝炎一号”热气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球囊涨得快裂开,吊篮里的士兵抓着栏杆,脸色煞白。
“风向变了!炉火太旺,球囊快撑不住了!”驾驶员嘶吼着,拼命调整炉火,可球囊还是往北边飘——那是帝国军的阵地!
“不好!”高台上的徐凤失声惊呼,拳头攥得发白。
要是“帝炎一号”坠毁在北岸,满吊篮的猛火油和开花弹一炸,不知道要伤多少自己人!
周朔的瞳孔骤缩,额间的雷纹更红了,可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对着旗语兵厉喝:“传令‘帝炎一号’,放弃目标,立即迫降江心!快!”
旗语兵飞快地挥舞着旗帜,信号传到“帝炎一号”时,吊篮里的年轻驾驶员——才十七岁的小兵阿木,已经看清了下方的情况。
他知道,迫降江心,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飘回北岸,就是害了弟兄们。
阿木咬着牙,突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战友:“你们跳下去!快!我来稳住气球!”
“阿木!你疯了?!”战友嘶吼着,想拉他一起跳。
“别废话!”阿木猛地拔出短铳,对着绳索开了一枪,“记住!告诉陛下,阿木没给空军丢脸!”
战友被吊篮的摇晃甩了出去,掉进江里,被下方的快船救走。
阿木转过身,死死握着炉火的阀门,猛地开到最大!
火舌窜起,球囊带着吊篮,像颗燃烧的流星,朝着秦军了望塔——韩天擎所在的地方,猛冲过去!
“为了陛下!为了帝国!”阿木的吼声穿透风声,在江面上回荡。
韩天擎看着冲过来的热气球,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快!拦住它!快啊!”
轰——!!!
一声巨响震得江面都在颤,巨大的火球在了望塔上空炸开,猛火油溅得到处都是,瞬间点燃了周边的营帐和战船。
韩天擎被气浪掀飞,摔在地上,嘴角淌着血,看着自己的帅旗被大火吞噬,眼里满是绝望。
“帝炎一号”没了,可它的爆炸,像颗火星,点燃了所有帝国士兵的怒火!
“为阿木报仇!杀!”
热气球上的士兵红着眼,把猛火油罐和开花弹往下扔。
陶罐砸在地上,火油溅开,燃起熊熊大火;开花弹落地爆炸,铁片飞溅,把秦军炸得血肉模糊。
箭楼塌了,壕沟里的木桩被烧断,秦军的防线瞬间乱成一锅粥——他们从来没见过从天上来的攻击,心里的恐惧压过了连坐令的威胁,有人开始往后跑。
“就是现在!”周朔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指南岸,声音像惊雷般传遍全军,“全军听令!渡江!总攻!”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激昂!
江面上,赵天啸指挥着修复好的战舰冲在最前面,龙啸级战舰的主炮喷吐着火舌,炮弹砸在秦军水寨里,炸开一朵朵火光。
冲锋舟像密密麻麻的箭,载着士兵,朝着南岸划去,士兵们举着盾牌,嘴里喊着“杀”,声音震得江水都在晃。
陆地上,先行渡江的部队已经向着秦军阵地深处冲了过去,沿着热气球炸开的“火焰走廊”,朝着秦军的纵深推进。
玄甲士兵挥舞着长刀,把逃跑的秦军砍倒在地,鲜血溅在铠甲上,却更显凶悍。
天空中,剩余的热气球还在轰炸,专门盯着负隅顽抗的秦军方阵。
有个秦军将领想组织反击,刚举起刀,就被一颗开花弹炸成了碎片。
秦军彻底慌了,没人再管连坐令,只顾着往后跑,自相践踏的人不计其数。
韩天擎被亲兵架着,看着溃不成军的队伍,气得眼前发黑。
他知道,长水防线破了,金陵就暴露在周朔大军的兵锋下。
“撤!快撤去金陵!”韩天擎嘶吼着,被亲兵拖着往后跑,连帅旗的残骸都顾不上了。
帝国军一路追击,喊杀声震天动地。
江面上的火还在烧,天空中的热气球还在飘,陆地上的玄甲军,燧发枪部队像潮水般涌向南岸——这是帝国历史上第一次水、陆、空三维一体的联合作战,也是一场注定要写进史册的大胜!
周朔站在高台上,看着南岸的火海和冲锋的士兵,额间的雷纹渐渐褪去赤光。
他握着归一剑的手缓缓松开,目光中带着隐忧:“长水之战在绝对优势下都打得如此艰难,也不知江通能不能守住潼关?海疆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