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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它的平和 > 第2025章 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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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门口的梧桐树又开始掉叶子了,一片片打着旋儿往下落,像张婶家孙子玩腻了的纸飞机。李默蹲在便利店门口系鞋带,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片最黄的叶子,被穿高跟鞋的姑娘踩了一脚,烂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天,林晓雨蹲在同一个位置,指着一片叶子说你看它多像只蝴蝶啊,说完就伸手去捡,结果被自行车铃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扑进他怀里,身上的橘子味护手霜蹭了他一衬衫。那时候李默总笑她一惊一乍,现在想想,那点惊乍里藏着的鲜活,后来再也没在谁身上闻到过。

李默在汽修厂当学徒的第三个月,认识了林晓雨。她是隔壁花店的店员,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汽修厂借打气筒,给门口摆着的气球充气。她总穿浅蓝色的工装裙,袖口沾着星星点点的花粉,说话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第一次借打气筒时,李默正在拆一辆捷达的发动机,满手油污地指了指墙角,结果她自己没拿稳,打气筒“哐当”砸在地上,吓得她“呀”了一声,脸瞬间红成了店里卖的康乃馨。李默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瞪了他一眼,弯腰去捡,结果裙摆勾住了工具箱的把手,整个人差点摔倒。那天李默提前半小时下班,借口帮她把气球搬回花店,其实是想多看她几眼。花店老板是个胖阿姨,笑眯眯地说晓雨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多亏了你啊小伙子。林晓雨在旁边假装整理花材,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们开始一起吃晚饭,大多是在巷尾那家苍蝇馆子。李默总点番茄炒蛋,林晓雨爱吃鱼香肉丝,两人分着一碗米饭,她嫌他把鸡蛋挑得太多,他笑她把肉丝里的胡萝卜都夹给他。有次李默发了工资,硬拉着林晓雨去吃火锅,她看着菜单上的价格直咂舌,最后只点了两盘素菜和一份面条。李默趁她去拿调料,偷偷加了份肥牛卷,她回来看到眼睛瞪得溜圆,嘴上说你浪费钱,筷子却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烫得直呼气,眼泪都出来了。那天晚上他们沿着河边走,林晓雨说她老家在安徽乡下,爸妈都是菜农,她来城里就是想攒点钱,以后开家自己的小花店。李默说那我以后就开家汽修店,就在你花店隔壁,你给我打折买花,我给你免费修车。林晓雨停下脚步,月光洒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纱,她说李默你真好,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那天的风都是甜的,带着河面上飘来的水草味。

李默开始拼命学技术,师傅说他手上有股劲,是块好料。他每天最早到最晚走,手上的伤口结了痂又磨破,有时候疼得睡不着,就翻出手机看林晓雨发来的消息。她总说别太累了,身体要紧,然后发一张自己画的小花,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他们租了间十五平米的隔断间,在七楼,没有电梯。每天下班,李默都要在楼下买个烤红薯,揣在怀里跑上去,红薯还是热的,林晓雨的手却总是冰的,他就把她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焐着。冬天的晚上特别冷,两人挤在小床上,盖着两床薄被子,林晓雨总说脚冷,李默就把她的脚夹在自己腿中间,第二天醒来腿麻得站不住。但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苦,总觉得日子像刚出炉的馒头,热气腾腾的,咬一口全是甜。

变故是从林晓雨爸妈来的那天开始的。她爸妈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局促地坐在床边,打量着这个连转身都费劲的小房间。她妈拉着林晓雨的手,眼圈红红的,说丫头你这是图啥呀,家里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在县城开超市,房子都买好了。林晓雨低着头不说话,李默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刚买的水果,手心全是汗。她爸叹了口气,说小伙子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你看你这工作,这住处,晓雨跟着你能不受罪吗?那天晚上林晓雨第一次跟李默吵了架,她说我爸妈也是为我好,你就不能争点气吗?李默说我一直在努力啊,她说努力有什么用,你连个正经房子都买不起。李默愣住了,他看着林晓雨,突然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身上的橘子味护手霜换成了刺鼻的香水,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他从没听过的不耐烦。

从那以后,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林晓雨开始晚归,说店里加班,身上却带着酒气。李默问她跟谁在一起,她就说你管得着吗,然后摔门进了卫生间。有一次李默提前下班,想去花店接她,却看见她跟一个开着宝马的男人站在门口说话,笑得像当初在苍蝇馆子吃肥牛卷时一样开心。男人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她没有躲。李默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他没上前,转身回了出租屋,把桌上林晓雨最喜欢的那个陶瓷兔子摔在了地上。

他们分手那天,林晓雨收拾东西,动作麻利得像在打包别人的行李。她说那个男人能给她想要的生活,一套市中心的房子,一个不用挤地铁的工作。李默坐在床边,看着她把那件浅蓝色的工装裙塞进箱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脸红的样子。他说晓雨你还记得我们说过要开一家花店和一家汽修店吗,她顿了一下,没回头,说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话,你别当真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李默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当初被踩烂的梧桐叶,再也拼不回去了。

林晓雨走后,李默像丢了魂。他辞掉了汽修厂的工作,整天窝在出租屋里喝酒,烟头堆得像座小山。白天睡觉,晚上就去网吧打游戏,输了就砸键盘,赢了也觉得没意思。有次张婶来收房租,看见他这副样子,叹着气说小默你这是作践自己啊,哪个年轻人没遇到过坎儿,跨过去就好了。李默没理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闻着被子上残留的、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的香水味,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林晓雨说的那样没用,是不是真的配不上任何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半年,直到有一天,他在网吧门口被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姑娘撞了。姑娘吓得赶紧道歉,说自己急着去送文件,没看路。李默抬头,看见姑娘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扎着马尾,额头上全是汗,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星。她说大哥你没事吧,我请你吃碗面赔罪吧。李默本想发火,却在看到她手忙脚乱从包里掏纸巾给他擦裤子上的泥点时,突然没了脾气。

姑娘叫陈雪,是附近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师,每天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她请李默吃的是牛肉面,加了两个荷包蛋,说吃点热的对身体好。李默看着她埋头吃面的样子,突然想起林晓雨总是嫌面馆的汤太咸。陈雪说她来城里五年了,换了三份工作,现在的公司虽然忙,但能学到东西。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像李默当初拆发动机时找到故障点的样子。李默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以前是汽修工,陈雪抬起头,说那挺好的啊,有门手艺总比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强。

从那以后,李默开始偶尔跟陈雪联系。她会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找到工作,会分享她设计的海报,虽然李默看不懂,但总觉得比林晓雨朋友圈里那些名牌包好看。有一次李默说自己想重新找个汽修厂,陈雪特意帮他查了好几家,还陪他去面试。那家汽修厂的老板是个光头大叔,看了李默的手艺,说你技术不错,但前几年有个学徒跟你一样,也是失恋了,天天喝酒,把好好的零件都给修坏了。李默脸一红,陈雪在旁边说他现在不一样了,肯定能好好干。老板笑了笑,说明天来上班吧。

李默重新上班后,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急着证明自己,只是踏踏实实地干活,遇到不懂的就问师傅,下班了就看看汽修方面的书。陈雪有空就来厂里看他,带点自己做的饼干,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着他拆轮胎,眼里没有不耐烦,只有好奇。有次李默手上划了个口子,陈雪赶紧从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玻璃。李默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开始慢慢变软,像冬天冻僵的土地遇到了春天的阳光。

他们开始像朋友一样相处,一起去公园散步,一起在路边摊吃烤串。陈雪从不问他过去的事,也不说自己的烦恼,只是在李默偶尔叹气的时候,递给他一瓶冰可乐,说喝点甜的就好了。有一次李默忍不住说起林晓雨,说那时候总觉得只要努力就能拥有一切,太天真了。陈雪看着远处跳广场舞的大妈,说其实也不是天真,只是那时候的爱情太轻了,经不起现实的风吹。李默问她那什么样的爱情才经得起,她说大概是两个人一起慢慢走,不着急,也不松手。

李默后来才知道,陈雪也谈过一次失败的恋爱,那个男孩跟她在一起三年,最后却跟别人闪婚了,理由是对方家里能帮他安排工作。陈雪说那时候她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看到镜子里自己肿得像核桃的眼睛,突然觉得不值。她说爱情这东西,就像手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漏得越快,有时候放手不是认输,是放过自己。李默听着,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摔碎的那个陶瓷兔子,其实碎了也好,总比抱着一堆碎片假装完整强。

现在李默在汽修厂当了师傅,带了两个徒弟,工资涨了不少,在城郊租了个带阳台的房子。陈雪也换了工作,在一家小设计工作室,虽然钱不多,但她说做得开心。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是李默做的番茄炒蛋,有时候是陈雪下的面条。阳台上种着陈雪养的多肉,胖乎乎的,像她笑起来鼓起的脸颊。李默偶尔会想起林晓雨,听说她后来跟那个宝马男分了手,房子也没了,在一家服装店当导购。他没有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的路让你摔一跤,疼了,就知道下次该绕着走了。

秋天又到了,小区门口的梧桐树还在掉叶子,李默牵着陈雪的手走过,她指着一片叶子说你看它多像只小鸟啊,说完就跑过去捡,结果被石头绊了一下,李默赶紧扶住她,两人都笑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李默突然明白,爱情从来不是让人一下子成熟,也不是让人瞬间堕落,它更像一场漫长的修行,有人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有人却在磕磕绊绊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慢慢学会了怎么去爱,怎么被爱,怎么在失去后还能相信,怎么在得到后依然珍惜。就像那些掉在地上的梧桐叶,有的烂成了泥,有的却成了来年春天新叶的养分,不管怎样,都是生命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