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2019年夏天，我揣着大学毕业证走进写字楼的那天，电梯里的冷风吹得我手心冒汗。那时候我刚从南方小城来到杭州，租住在城中村的顶楼隔间，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赶地铁，挤在满是汗味和早餐香气的人群里，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员。我进的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部门里大多是比我早来一两年的年轻人，每个人看起来都精明又忙碌。我性格内向，怕生，更怕被人排挤，所以从上班第一天起，就自动切换到了“讨好模式”。
同事让我帮忙改ppt，哪怕我自己的工作还没做完，也会笑着说“没问题”；部门聚餐，明明喝不了酒，却还是硬着头皮陪领导喝了三杯啤酒，回到家吐得昏天暗地；就连楼下便利店的阿姨，我都习惯性地笑着打招呼，哪怕她有时候态度冷淡。我总觉得，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我好，只要我不拒绝，就不会有人讨厌我。那时候的我，就像一株长在墙角的藤蔓，拼命想攀附别人，才能找到安全感。
我和前女友小琳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是市场部的，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外向，是部门里的焦点。第一次和她说话，是因为她让我帮忙做一份活动复盘的数据图表，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不仅做了她要的表格，还额外加了几个分析维度，她拿到的时候眼睛亮了亮，说“你也太靠谱了吧”。就是这一句话，让我心里甜了好久，也让我开始刻意靠近她。她喜欢喝市中心那家网红奶茶，我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出门，绕路去排队买，送到她工位上，假装是“顺便”；她周末想去周边古镇玩，我明明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打球，却推掉了朋友，陪着她逛了一整天，哪怕我对那些商业化的古镇毫无兴趣；她吐槽公司的咖啡难喝，我第二天就买了一台小型咖啡机放在工位上，每天早上给她冲一杯拿铁，自己却喝着免费的速溶咖啡。
我们在一起后，我更是把“讨好”发挥到了极致。她喜欢甜口的菜，我就跟着菜谱学做糖醋排骨、拔丝地瓜，哪怕我自己最讨厌吃甜的；她喜欢看爱情片，我就陪着她一部部刷，哪怕我看得昏昏欲睡，也得强撑着说“好看”；她生气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都会第一时间道歉，哄她开心，哪怕我心里觉得委屈。有一次，我们因为一件小事吵架，她冷战了我三天，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买了她最爱的口红和鲜花，在她公司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她下班，我卑微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她才勉为其难地原谅我。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足够迁就她，我们就能一直走下去，可我没想到，过度的讨好，反而让这段感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我记得有一次，我爷爷生病住院，我想请假回老家看看，可小琳说她已经约好了闺蜜去旅游，让我别回去了，说爷爷有家人照顾，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心里很不舒服，爷爷从小最疼我，可我看着小琳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不回去了，陪你去旅游”。那天晚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在电话里说爷爷情况稳定，让我别担心，可我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很孤独。我好像一直在为别人活，从来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一次。
压垮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次部门团建。团建的时候，领导让每个人说说自己的职业规划，轮到我的时候，我本来想说说自己对运营工作的想法，还有想尝试的新项目，可小琳在旁边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别说那么多，显得太张扬，领导不喜欢”。我愣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会好好做好本职工作，配合大家”。团建结束后，小琳夸我“今天表现不错，很懂事”，可我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特别难受。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迁就她，我对她说“小琳，我觉得我活得太累了，我总是在讨好你，讨好别人，我都快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了”。小琳愣住了，她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摇了摇头，我说“这不是我想要的好，我想要的是，我可以在你面前做自己，不用刻意迎合，不用怕你不高兴”。那次谈话后，我们和平分手了，分开的时候，小琳说“也许你说得对，我们都需要找一个能接纳真实自己的人”。
分手后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颓废，每天下班就回家，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打游戏，不想社交，也不想说话。我的好朋友阿哲看不下去了，拉着我去撸串。阿哲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在杭州为数不多的朋友，他性格直爽，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撸串的时候，他看着我说“你小子，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总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可你忘了，你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喝了一口啤酒，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怕得罪人，怕别人不喜欢我”。阿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以为讨好就能换来别人的真心吗？你帮同事做ppt，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会找你；你对小琳百依百顺，她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不会珍惜。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你拒绝一次就疏远你；真正爱你的人，会喜欢你的优点，也会接纳你的缺点。你连自己都不爱，别人怎么会真心爱你”。
阿哲的话像一记耳光，打醒了我。我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发现，我之所以习惯讨好别人，是因为我内心深处的不自信，我怕自己不够好，怕被别人抛弃，所以才想通过讨好来获得别人的认可。可事实证明，讨好换不来尊重，也换不来真心，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卑微，越来越压抑。
从那以后，我开始尝试改变。上班的时候，同事再让我帮忙做不属于我的工作，我会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手头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可能没时间帮你”。第一次说拒绝的时候，我手心都在冒汗，生怕同事不高兴，可没想到，同事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好，没关系，我自己试试”。那一刻，我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原来拒绝并没有那么可怕。还有一次，领导让我们对一个新项目提建议，我本来想藏着掖着，怕自己的想法不成熟被笑话，可想起阿哲的话，我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领导不仅没有否定我，还夸我的想法有新意，让我负责推进这个项目。那是我第一次因为坚持自己的想法而得到认可，那种感觉，比讨好别人换来的认可要踏实得多。
我开始学着关注自己的感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打球，就每周约着阿哲去球场，哪怕打得不好，也没关系，开心就好；我喜欢看纪录片，就周末窝在家里看一下午，不用在意别人觉得“无聊”；我喜欢吃辣，就自己做饭的时候放满辣椒，不用再为了迎合别人而吃甜口的菜。我发现，当我不再刻意讨好别人，不再在意别人的看法时，我变得开心多了，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大概过了半年，我在一次朋友组织的露营活动中，遇到了苏晓。苏晓是我朋友的同事，性格开朗，爱笑，说话很直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水杯打翻了，水洒在了她的裤子上，我当时特别紧张，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我以为她会不高兴，可她却笑着说“没事没事，一点水而已，正好天热，凉快凉快”。她的坦然让我放松了很多，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我跟她说起我以前喜欢讨好别人的事情，还有和小琳分手的经历，我以为她会觉得我很奇怪，可她听了之后，看着我说“其实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吧，总想通过讨好来获得认可，不过你能意识到，并且改变，已经很厉害了”。
和苏晓相处的过程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做自己”的轻松。我不用刻意迎合她的喜好，我可以跟她分享我喜欢的纪录片，哪怕她不感兴趣；我可以跟她吐槽工作中的烦恼，不用怕她觉得我负能量；我甚至可以在她面前素颜，穿着拖鞋出门，不用怕她觉得我不精致。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吃饭，我点了一份超辣的火锅，苏晓不能吃辣，可她没有让我换，而是点了一份清汤锅底，笑着说“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互不打扰”。吃饭的时候，我跟她说“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从来不敢点辣的，因为前女友不喜欢”。苏晓看着我说“那你也太委屈自己了，谈恋爱本来就是两个人互相迁就，而不是一个人单方面讨好。你喜欢吃辣，我不喜欢，我们可以点鸳鸯锅，而不是你放弃自己喜欢的，来迎合我”。
还有一次，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和领导发生了争执，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妥协。下班的时候，我心里很忐忑，怕领导会针对我，苏晓看出了我的不安，她安慰我说“没关系，你坚持自己的原则是对的，只要你的想法是合理的，领导总会理解的。就算他不理解，也没关系，大不了换一份工作，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委屈自己”。她的话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后来，领导果然采纳了我的想法，还在部门会议上表扬了我。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晓的时候，她比我还开心，她说“你看，做自己也能得到认可，不用讨好任何人”。
现在，我和苏晓在一起快两年了，我们的感情很稳定，也很幸福。我们会因为小事吵架，但从来不会冷战，每次吵架后，我们都会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互相理解，互相包容。苏晓会吐槽我有时候太固执，我也会调侃她有时候太迷糊，但我们都知道，这就是真实的彼此，我们喜欢的，也是这样真实的对方。
前几天，我和苏晓一起回了一趟我的老家，看望爷爷奶奶。爷爷拉着我的手说“小明，你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开朗多了，也自信多了”。我笑着说“爷爷，我现在终于明白，不用逼着自己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做自己就好”。苏晓在旁边笑着说“爷爷，以后我会经常陪他回来看看你们，他要是敢欺负我，你们可得帮我做主”。爷爷哈哈大笑，说“放心，我肯定帮你”。那一刻，看着爷爷奶奶慈祥的笑容，看着身边苏晓明亮的眼睛，我心里特别踏实。
我想起以前的自己，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可最后却过得疲惫又压抑。而现在，我不再讨好任何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却收获了真挚的友情和爱情，还有内心的平静和快乐。我终于明白，不必恭维讨好，爱你的人自然会拥抱你。那些需要你踮起脚尖去迎合的感情，那些需要你委屈自己去维系的关系，本来就不属于你。真正好的关系，是平等的，是互相尊重的，是你可以在对方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做最真实的自己，而对方依然会紧紧拥抱你。
现在的我，依然是那个性格有点内向的男生，有时候还是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刻意讨好。我会坚持自己的原则，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但我不会再迷失自己。因为我明白，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别人的认可，而是自己对自己的接纳；最幸福的，从来不是讨好来的陪伴，而是有人愿意穿过人海，只为拥抱真实的你。
生活就像一杯白开水，不用刻意加太多糖，也不用勉强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口味，原汁原味，才最真实，也最长久。愿我们都能勇敢地做自己，不讨好，不迎合，也能收获满满的爱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