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了!”陈兴平点了点头回答,他走到那片被烧得焦黑的油洼中心,用树枝小心地拨开表层的灰烬,下面,粘稠的黑色原油依旧在缓慢地渗出,聚集。
他转向高振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高工,你看!”
高振邦在技术员的搀扶下,快步上前。
他蹲下身,顾不上脏污,用手捻起一点灰烬下的原油,凑近鼻端闻了闻,又仔细观察着其粘稠度和色泽,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没错!是原油!而且是品质相当不错的轻质原油!”高振邦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他紧紧握住陈兴平沾满泥灰的手,“陈兴平同志!钱向东同志!还有所有在场的同志们!你们不仅扑灭了火灾,更是保住了国家的宝藏!我代表省地质局,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在最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
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在山谷中响起,驱散了寒冷和疲惫。
钱向东、张长弓、武奇、邓通、陈其,每一个参与救火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激动。
他们的功劳,是用命拼来的,是烧不掉的!
高振邦雷厉风行。
他立刻安排一个技术员和两个民兵,拿着他亲笔写的紧急报告和现场采集的最新油样,火速赶回公社,通过公社唯一的电话向省里汇报这一重大发现,并请求火速调派专业勘探队和消防力量支援,以防复燃。
现场则由他亲自坐镇指挥,带领剩下的人清理火场余烬,用积雪和泥土彻底覆盖所有可能复燃的点,并在油沼周围拉起简易警戒线。
至于黄振国、赵四、刘德全三人,则被高振邦冷着脸勒令“待在原地,等候处理”。
他们像三尊泥塑木雕,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几天后,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北坡的寂静。
省里派出的专业勘探队带着精密的仪器、穿着统一工装的工人,以及一队专业的消防员,浩浩荡荡开进了犀牛村的老熊沟。
高振邦亲自迎接,并向勘探队队长详细介绍了情况,特别强调了陈兴平、钱向东等伐木队员作为第一发现者和救火功臣的关键作用。
经过初步勘探,确认这片山坳及其周边区域蕴藏着相当可观的石油储量,具备极高的开采价值。
消息传出,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然而,关于“功劳归属”的处理结果,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满怀期待的钱向东等人头上。
公社的土坯房里,气氛压抑。
刚从县里开会回来的主任,一脸为难地搓着手,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钱向东、张长弓、邓通、陈其几人。
“老王!你给句痛快话!上面到底咋说的?”钱向东拍着桌子,有点花白的胡子气得直翘,“那黄皮子抢功差点害死省里领导和大家,还差点毁了油田!就这么算了?口头教育?他妈的这叫啥教育?罚酒三杯?!”
张长弓也瓮声瓮气地吼道:“就是!那晚要不是兴平哥反应快,我们几个都得交代在那儿!功劳凭啥让他黄胖子沾边?凭他脸皮厚?”
邓通苦着脸:“王主任,您是知道的,发现油的是我们伐木队,拼了命救火的也是我们,这……这太寒心了!”
陈其怯怯地补充:“黄主任他娘的,他还吓尿裤子了!”
主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老钱,各位兄弟,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我也气!可……这是县里领导的意思。高工确实据理力争,把你们的功劳说得清清楚楚,也严厉批评了黄振国抢功冒进、差点酿成大祸的行为。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领导说,黄振国同志毕竟是公社干部,当时也是‘出于为国家找资源的急切心情’,虽然‘方式方法欠妥’,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和风险’,但‘念其初犯,且在后续救火中……呃……也算在场’,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予‘严肃的批评教育’,责令其‘深刻检讨’,暂时……保留公社副主任职务,以观后效。”
“放他娘的狗臭屁!”钱向东气得破口大骂,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方式方法欠妥’?他那是偷!是抢!是犯罪!‘一定风险’?他差点把我们都烧成灰!‘也算在场’?他那是瘫在地上吓尿了裤子!还保留职务?这他娘的就是包庇!”
张长弓也气得眼睛发红:“这口气我咽不下!我们全村人还指望靠这功劳过点好日子呢!凭啥让那王八蛋摘桃子?”
主任一脸无奈:“上面定了调子,说油田发现是集体的功劳,开采建设才是关键,不宜过分追究个人责任,要‘向前看’,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局……唉,我也是夹在中间难做啊。”
一直沉默的陈兴平开口了,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王主任,您的难处我们懂。领导要‘安定团结’,我们理解。但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也得看这人还有没有救。黄振国同志的问题,恐怕不止这一件。”
他目光扫过众人:“功劳是国家的,我们认了。但黄振国这个人,继续留在公社副主任的位置上,只怕日后还会捅出更大的篓子,破坏真正的‘安定团结’。我们既然发现了油田,为公社立了功,是不是也该为公社清除掉一个隐患?”
钱向东等人一愣,随即明白了陈兴平的意思。
对啊,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挖他的老底!
“兴平,你有办法?”钱向东急切地问。
陈兴平点点头,眼神锐利如鹰:“他不是喜欢‘功劳’吗?我们就让他‘功劳’到底。王主任,麻烦您把公社这几年,特别是黄振国分管后勤和伐木队那段时间的所有账目、物资调拨单、伐木任务记录,都调出来看看。还有,问问咱们伐木队的兄弟,尤其是以前给公社送过木料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