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省。
数十辆车牌顺位延续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几十个统一穿着制式棉袄的人影规规矩矩的站在这里。
一开始。
有人相互之间小声对话,发出象征着权利与财富的笑声。
再之后。
大家安静的站在这里,低头看向鞋尖。
现在。
有人表情不耐,长久坐办公室的原因,导致他的腿都在打摆。
又过了一会儿。
最前排,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几点了,怎么人还没到?”
周围没人回答他,顶多有人瞅他一眼。
见无人应话,他微微停顿,再次开口说道:
“我这不是发牢骚,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这实在是有点不守时了。”
“听说是让人开车来的吧?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太折腾他那开车的司机了……一开始就该让他坐飞机过来。”
“这多耽误时间啊,我那还有好多文件没批呢……”
声音落下,周围也传出了一些声音。
只是他们嘀嘀咕咕的,说的话让旁边的人都听不清楚。
对此。
说话的男人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既然都这样,那他也不说什么了。
得,一起在这等吧。
谁也别歇着。
又过了一会儿,为首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沉声说道:
“义昌不是这样的人,多半是路上堵车了吧?”
义昌?
先前讲话的男人低下脑袋,再次无声的冷笑一声。
你管人家叫义昌,人家搭理你吗?
堵车?
借口真他妈会找,他来的高速公路不是划分出特殊的通路了吗?
哪门子的堵车?堵鬼车啊?
想着想着,男人的情绪越发的不耐烦。
比起给人家找这个错漏百出的借口,你还不如说那个比车翻了呢……
“书记!”
就在这时,人群的最后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为首的中年人转过身体,看向越跑越近的属下,突然训斥道:
“大庭广众之下,你喊什么?”
他想要抒发一下自己内心中挤压的情绪,但却看到肥胖的属下都顾不上喘息,而是连连挥手,断断续续道:
“出事了,出事了。”
中年人的训斥戛然而止,转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什么?”
下一秒。
他一把拽住属下的胳膊,已然顾不上对于表情的修饰。
“你说清楚点,哪里出事了?”
“奉天……奉天开来的那辆车,出事了。”
属下抬起脑袋,满脸都是惊恐:“车不见了!人也不见了!”
“大雪山诞生了秘境,给他拽进去了!”
中年人浑身颤抖,顿时两眼一黑。
这下周围的众人赶忙手忙脚乱的将他撑住,有人还伸手捏向了他的人中。
妈的不能让你睡过去啊。
方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要是奉天张这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被秘境吃了。
但凡有个好歹,那帮莽人还不得疯啊?
最终。
在众志成城的帮助下,中年人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有人也悻悻的放下了拧开的矿泉水瓶。
“找人……”
中年人的声音无比虚弱,仿佛随时都要昏迷过去:
“去找御灵协会的人,别让它们忙着训练那帮大学生了……”
“是,是。”
“快去啊!”
中年人最后一声大喊,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
秘境里,此刻的战况异常激烈。
已然脱胎换骨,厚积薄发的雪恶猩正顶着炮火不断冲锋。
在牺牲了大量灵气的情况下,它本身的肉体就已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而在异变个体的增幅之下,更是真正达成了三品灵兽的最低肉体强度。
在这种强度下,它肉体的耐受力正在不断降低。
但是在降低之前,它必然会杀到几人面前。
远处。
张三儿啧了一声,直接挥手打散眼前的五门大炮。
失去了灵气的扶持,大炮们瞬间恢复成黏稠的液体,直接瘫在地上。
没办法,此路不通了。
张三儿确实非常喜欢,这种和其余塑像匠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式。
但他也非常清楚这种攻击方式的弊端。
在同阶段,这种攻击方式的威胁程度极高,因为很少有人能够顶着炮火前进,也很少有人能有效的防止这些炮火。
但若是“越阶战斗”,它的用处就会大大降低。
“又是这种……”
张三儿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眉心竖目的身影,咬牙切齿的再次摸向腰间。
伴随着哗啦的响声,又一块唤灵玉亮了出来。
其中一块装载着他的信天翁,另一块则是张家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代表性灵兽。
“五妹,准备投放!”
张三儿先是大喊一声,随后再次喊道:“六子,顶住它!”
白光消逝,一道浑黄的身影迅速出现。
它如同黄土泥塑,五官非常标准,浑身穿戴着一副威风凛凛的褐青色甲胄,腰间悬挂着一把破旧不堪的小旗。
神州传统灵兽?泥塑旗将。
噔。
泥塑旗将向前踏出一步,它的动作虽然僵硬,但每一个幅度都恰到好处。
手臂向下握旗,再度抬上,随后重重向前挥落。
而就在他的前方,雪层下忽然疯狂涌动。
紧接着五道手持着圆盾和长刀的泥兵迅速生成,整齐划一的朝着雪恶猩踏步前进。
泥塑旗将抬起手臂,第二次落下。
五道手持长矛的泥兵出现,向前。
泥塑旗将第三次抬起手臂。
这次它没有向前挥出,而是朝着右侧落下。
五道弓箭泥兵破雪而出,拉弓欲射。
也就在这时,无形的波动再次降落,所有泥兵的动作顿时加快不少,变的更加生动形象。
而张三儿已然眼花缭乱的再次捏起东西。
“造物?武具!”
他将捏好的胶水团扔在泥塑旗将的身上,而下一秒刀盾泥兵的长刀轰隆抖下土屑,露出银光。
“守具!”
泥盾和甲胄环绕一新。
至此。
塑像最基础的“造物武守”已宣布结束。
正前方。
雪恶猩咆哮着撞向了面前的刀盾泥兵。
只是一个照面随手挥舞的臂膀,五道加持过的圆盾直接破裂。
拳势微微停顿,又砸向了后边的泥兵,它们同样粉身碎骨,重新回归地面。
但雪恶猩也同样因此停滞了一些时间。
长矛刺向脖颈,箭羽直奔双眸。
铛铛!
数道闷响接踵而至,只有些许血印出现,效果还不如灵气炮弹。
可张三儿要的本来就不是凭借着泥兵刺穿对方的防御,而是给自己足够的时间。
啪!
黏稠的液体团在他身前破裂,张三儿一把抓住里边的东西。
那是一个铃铛。
“临时灵具?福铃!”
铃声清脆,作用己身。
只是在摇晃一次之后,他随手将铃铛丢给登保国,并立刻将手摸向腕部的手镯。
下一秒。
一个厚重的大鼓砸在地上。
张三儿怒喝一声,双手重重擂在上边。
拳落鼓面,无声无息。
第二次,微起波澜。
“你妈了个逼的!”
张三儿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祖宗,张家四代孙要死啦!”
似是骂声起了作用,鼓面轰隆一响。
至此声势浩荡,接连不断。
随着鼓声荡漾,周围的地面纷纷开始涌动,而地面上剩余的泥兵则浑身一颤。
它们的泥肤逐渐趋近于正常的皮肤颜色,直至眼皮轻眨,白气漫延。
“哈哈!”
“尝尝我老张家的募兵鼓——”
“招兵?武道!”
“点将?神宗!”
张三儿哈哈大笑,脸色变的越发苍白。
但他浑然不惧,擂鼓的动作也变的愈发快速。
可三品的肉体程度,终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如同真人一般的假人层出不穷,各种体术落在目标的身上,确实让它受到了更加严重伤势。
但这也让雪恶猩变的更加疯狂。
它抬脚踩向地面,数道冰刺向上凸起,右拳向后拉抻,冰元素迅速在拳头上集结。
瞄准着张三儿的位置,就要骤然轰出。
因为进化,它确实损失了大量的灵气。
但这并不代表,它一点招式都不会用,只是用不了多久而已。
可就在它要出拳的瞬间,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后侧响起。
“【灵气紊乱】”
雪恶猩的动作微微停滞,拳上附着的灵气有些异样,但依旧能够维持。
那嫩肉什么时候绕过去的?
但没人给它思考的时间,因为就在下一秒,一连串的声音接踵而来。
“灵气紊乱。”
“灵气紊乱。”
“灵气紊乱。”
“灵气……”
砰!
在第五道声音落下的瞬间,拳处汇聚的灵气轰然炸开,将奔袭的点兵武道家吞噬。
但也让雪恶猩吃到了自己的攻击,数道细微的割裂伤在身上浮现。
它怒不可遏,嘶吼着转身。
眼前同样咆哮的白色幼虎咬向它的脖颈。
嗯?
等会!?
雪恶猩狰狞的表情微微收敛。
这同类……
怎么感觉有点面熟?
产生思想的刹那,挥拳的动作不再势大力沉,但惯性让它依旧非常致命。
可它落到了空处。
即将被它击中的同类忽然浑身模糊,拳头穿过它的虚影,带着雪恶猩自己的身体向左倾斜。
紧接着。
刀锋擦过它额头的白毛,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
这次是骗它出手,蓄力不够。
少年放弃了第一次的攻击。
他扭胯转身,双手握住长柄,一声怒喝之下,将抡圆了的陌刀再度斩向雪恶猩。
但……
这第二次才是重点!
雪恶猩眼睁睁的看着刀锋愈来愈近,随即立刻身型下蹲,试图以此规避。
它对于肉体的掌控力已达到了极限,可眼前寒光凛冽,刀锋重重的嵌进它的左臂,斩进过半的距离。
蹲?
你当我看不见你一开始伪装时候的样子吗?
姜峥恶向胆边生,手掌攥着刀柄的缝隙骤然冒出三两黑色的火焰。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包裹雪恶猩的心脏。
它盯着黑火,嘴巴张到巨大。
恶臭难闻的味道朝着姜峥扑面而来。
既是恶臭,也是恐惧。
姜峥眼神凛然,开口喝道:“【停止移动】”
规则的束缚让雪恶猩停滞一瞬,顷刻就被挣脱。
但黑火已然趁着功夫燎向了前者。
它的本能告诉它,绝不能碰上这股火焰!
雪恶猩咬向刀锋,四颗犬齿和刀身摩擦。
随着“噗”的一声响,嵌进左臂的伤痕脱离,鲜血向下流淌。
雪恶猩松开嘴巴,充满杀意的眼神瞄向和它对视的少年。
它高抬右臂,想要将陌刀从上而下砸向地面。
但比它动作更快的,是眼前的模糊,和早就准备好,直接跳开的白虎。
砰!
地面被砸的蛛网密集,周围的地面翘起,少年屈膝向下借力,被顶了起来。
而他此刻却并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眼中爆射出一股精光。
黑火已随着崽崽的转化,被他收走。
但它的作用也已经结束了。
无论是黑火还是饕贪,都有着在战斗中致胜的能力。
但一切要看实际。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在波涛汹涌的战局面前更是如此。
黑火?
别人拿到你,可能会拿当救命稻草,当做最后的防备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怕用。
但是在姜峥的眼里……
谁说它不能先当诱饵?
“崽!”
“嗷!”
逃离击飞范围的崽崽瞬间扭身,朝着姜峥冲锋而来。
它一跃而起,陌刀再次出现。
啪!
少年攥住刀身,空中周旋翻滚。
雪恶猩看着他的动作,视线向上,随着同样旋转的陌刀移动。
最后停留在空中转身,一脸狰狞的少年脸上。
起跳,铆劲,调整。
开锋,加持,横劈。
怒发冲冠。
“斩!”
刀锋迅速降落。
雪恶猩嘶吼着双臂举起,护在自己脑袋前面。
噗嗤!
刀锋斩入它的手臂,巨力将双臂向旁边带去,但终究没有斩到它的脖颈。
雪恶猩痛的双眸布满血丝,但裂开的嘴唇像是在笑。
还是差一点。
还是……
噗嗤!
无形的割裂瞬间出现在它的脖颈,让它扭曲的笑容顿时僵硬在那里。
它不受控制的朝着远处摔去,脖颈和手臂的鲜血大肆喷涌。
它尚有余力,但表情有些茫然。
这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护住了脖颈,护住了……
对面。
狞笑转移到了少年的脸上,他站在地面,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动作。
而在他的蕴槽内,大股的灵气挥霍一空。
但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事实上。
其实第一次轮刀,他就可以这么做了,但一直都在铺垫,就是为了现在。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沉重一击。
“你罪孽深重,我已定你【株连】。”
少年呼出口气,舔了舔嘴上白恶猩溅来的鲜血。
然后一口唾在地上。
“躲?”
“你躲的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