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自漏壶而下,滴答一声,室内陷入可怕得宁静中。
谢灿疑惑瞪向薛宝儿,薛宝儿一脸无辜,她茫然瞪大双眼,徐妈妈更是羞愧难当。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吱声。
姜姚咂舌,众人怎么不说话了。她这是过分显摆了吗?室内静得厉害,就连哭闹不休的小婴儿也甜甜睡下。
“小的告退。”姜姚怯怯瞥了一眼谢灿。
“夏荷,等一下。”薛宝儿眼皮也不抬一下,她搁下茶碗,冷冷说道。
姜姚一怔,她这举动不是坏了薛宝儿什么好事吧?薛宝儿此刻发难了吧。
薛宝儿食指一勾,一个仆役端出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银制饰品。“夏荷,你解释一下,这十字是什么意思?”
脑子嗡嗡响,姜姚盯着托盘上的十字架,心里暗道糟糕,她不知措施攥紧双手。她昨晚刚给谢均戴上,转眼间,十字架又重回薛宝儿手中。
添盆礼寓意祈福纳祥,祈愿婴儿一生顺遂。姜姚才不会这么傻和盘托出十字架的含义。“十全十美。我希望小均均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十全十美。”她傻傻笑道,一脸无辜。
谢灿眸色沉沉盯着小娘子。“九为最大阳数。十乃虚空,如十室九空。”
薛宝儿死死攥紧拳头,眼神狠辣,该死的,寓意这么不好,这种东西怎么能挂在谢均身上呢?
姜姚愕然,辩论赛吗?非得她说得出一个所以然吗。谢焕知晓其中含义,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懂具体的含义呢。她叹了一口气,忍一时风平浪静,她低着头,怯生生说道。“小的确实孤陋寡闻。不知十乃虚空。只知道十全十美,故而送此礼物。在小的家乡,十字架寓意着生育,有多子多福的含义。”
“朔北?”谢灿狐疑问道。前些日子,谢焕的反应不似有假。谢焕博古通今,如若真如小娘子所诉,十字寓意多子多福,谢焕也不至于反应如此激烈。他心中怀疑呼之欲出。
姜姚囫囵点头,在所有人眼中,她来自偏远的朔北地区,那里风土人情,世人皆不知。她爱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
薛宝儿眼中蓄满了火焰,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她转过头,拳头轧向桌面,愤然站起,语气凌厉嚷道:“熹恒,别信她的狡辩。十为虚空之数,她在诅咒我们唯一的孩儿。”
“胡大人临老也生不出儿子,武将世家最讲究传承。”那千户的话尤在谢灿耳边回荡,他豁然起身,目光如利刃一般刺向姜姚。
姜姚心惊胆战后退,忐忑不安望向众人,不信她吗?古人最怕诅咒之言,经验告诉她,她得想出一对策。巫蛊之乱尚且能拽下一代贤后卫子夫。她凭什么能豁免。
姜姚的心砰砰跳得厉害。既然不信,一不做二不休,她亲自上场验证。她一步上前,夺过十字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不信?我亲自验证,是否为诅咒之言。”
众人皆愕然,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的道理。
姜姚心痛不已,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她死死拽着十字架,该救赎之人是她。她不该乱送东西的,引起他人的猜忌与误解。
就在此刻,谢均不知为何,嚎啕大哭。
“诅咒之言!”薛宝儿愤怒吼道。谢均嚎啕大哭更是印证她的猜测。
姜姚来不及反驳,她一步上前,着急抢孩子。“孩子饿了,快给奶妈。”
“来人,擒住她。”谢灿暴跳而起,抢孩子,真是闻所未闻,薛府鸡飞狗跳的,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可孩子之事,他绝不轻饶。
西风确有两下子,几个来回下来,姜姚已被擒住,她的胳膊拐向身后,身子动弹不得。
头颅让人摁在青石板上,她斜眼瞥向谢灿,厉声吼道。“给孩子喂奶,人死了不成。”
谢灿刚要吩咐。薛宝儿却拦住他。“熹恒,等大夫来。”她转头又吩咐道。“徐妈妈,再挑两个可靠的奶妈妈过来。”
“薛大小姐,小少爷能给我喂吗?”吴氏全身绷得紧紧的,不断磕头。胸前那两坨更是涨的硬邦邦的。
“医士到。”一个仆妇忙掀开门帘。
“什么味?”一老者缓缓步入,用手扇了扇。他身后跟着一少年,那少年嗅了嗅,口无遮拦嚷道:“阿爷,你老了。这是合欢香,男女调情用的。”
众人皆面色潮红,羞愧难当,不敢抬眼。姜姚更是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合欢香,怪不得,她全身燥热难安,冲动行事。
“大夫,孩子饿了。”姜姚剧烈挣扎着,胳膊疼得厉害,西风这个狗东西,好歹相识一场,非得把她往死里整。
众人皆当她失心疯。别人的孩子,她非凑上前来。下咒之言一旦做实,她难逃牢狱之灾。
老者与少年望了过来。谢灿缓缓施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夫,看看小少爷,为何哭闹不止。”徐妈妈赶忙抱住谢均。
老者摸了摸谢均头颅,又摁了摁谢均的肚子。少年更是用竹片沾水,谢均本能吮吸起来。
老者摸着白胡子笑道。“小少爷并无大碍,正如这小娘子所言,饿了。”
那少年摇头转身,皱了皱鼻子说道:“阿爷,不对,这婴孩不光饿了。这满屋子合欢香更是让婴孩烦躁难安,哭闹不止。”
谢灿面色阴沉,指甲扣在椅子扶手上,低吼道:“去开窗。”
薛宝儿面色讪讪,哎吆一声,身子一软,摇摇晃晃。
众人皆朝薛宝儿拥去。唯有一人,谢灿冷漠端坐在椅子上。他面容冷峻,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大夫,大夫。”徐妈妈着急忙慌呼唤着。谢均已安然回到奶妈吴氏手中,两帮人各自忙成一团。
薛宝儿自导自演的戏终于落下帷幕,唯一受伤之人只有她这个筏子。姜姚气息不稳喊道。“三,三爷,你看,我是无辜的,你让西风放手。”
谢灿一抬手,西风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姜姚瘫在地上久久不能爬起。她脸贴在地上,膝盖着地,跪着,手臂向后弯曲,犹如一只凌空飞翔的大雁。双臂疼得厉害,不知是否脱臼。天杀的西风,有你好看的。
徐妈妈冲出人群,跪倒在谢灿面前,不断磕头道。“三爷,大小姐唤你,你能过去看看吗?”
谢灿眼神冷漠,多少次了。薛宝儿一直仗着儿时的情意,一遍遍欺骗他,本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如与外人道。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他的心疼,他的顾念,他的心软。欺骗他,甚至不惜伤害他们的孩子。合欢香,点合欢香让婴儿烦躁,借孩子哭闹引他前来,又想用合欢香留住他的人。多巧妙的计策呀。
“滚!”谢灿厉声呵斥道。合欢香,一想到这不见得光的阴谋,他心如刀割。
“三爷,大小姐危在旦夕。求你,求你。”徐妈妈不断磕着头。
“合欢香?危在旦夕?笑话!”谢灿愤然拍击着椅子上的扶手。
“大小姐昏厥了。”不知谁大喊一声,谢灿猛的站了起来。他动容了,他还是不忍心……
少年挥了挥衣袖,拨开人群,走到谢灿面前?“无碍,无碍的。夫人只是吸取了大量的合欢香,合欢香不仅仅可以调情,亦有镇静助眠的疗效。”
姜姚挣扎爬起。双臂怪异拘在身后,全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她呲牙咧嘴喊了一声。“大夫,大夫,能救救我吗?”
“喔喔!这小娘子,你怎么回事?”少年笑嘻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头发散乱,面颊肮脏,衣衫不整。
姜姚哭丧着一张脸,躯体古怪挪到少年身侧。“屈打成招,我蒙上不白之冤,大夫,救救我。”
“救你?”少年饶富兴趣绕着她转了一圈。让姜姚措手不及之时,咯噔一声,骨骼断裂,巨大疼痛包裹住她?四肢百骸如蚂蚁啃咬一般酸涩。
“给钱!”少年笑嘻嘻站在姜姚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姜姚泪眼汪汪,尚未从疼痛中缓过来。她喘着粗气,小心翼翼活动着双臂。
切!西风双手抱剑,站在角落冷哼。
哼你妹!姜姚差点要爆粗口。罪魁祸首居然得意洋洋,她得去何处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