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苏颜强撑身体,想要上前助阵,却被城隍爷抬手制止。
“不必管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超度万鬼,断其根基,方是正法!快!”
我猛地点头,将所有杂念摒弃,将全部心神沉入咒文之中。
往生咒文化作一道道实质般的金色涟漪,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迅疾、明亮,如同潮水般涌向万人坑。
终于!
随着往生咒文化作的金色涟漪不断扩散,万人坑中的亡魂一片接一片地化作点点柔和的光晕,如同逆流的星辰,升腾而起,汇入红绫之中,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坑洞中的嘶吼与哭泣声逐渐平息,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怨气,也随之明显稀薄下来。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一点点减轻。
“不......住手!”
胡汉三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根基正在飞速流逝,那源自万魂的怨力如同退潮般从他体内剥离。
他第一次显露出了慌乱,攻势虽依旧疯狂,却已失了章法,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急躁。
“你们这群蝼蚁.....竟敢坏我百年道行!”
眼见城隍爷灵体摇曳,即将溃散,苏颜一声清叱:“住手!”
她强提全身灵力,如一道赤色流星直刺胡汉三后心,企图逼他回防。
然而,彻底疯狂的胡汉三竟不闪不避。
电光火石之间,他另一只鬼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如同巨大的铁钳,一把将飞掠而至的苏颜连同剑光死死攥在掌心!
苏颜闷哼一声,只觉周身骨骼欲裂,灵力滞涩,再难动弹分毫。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我诵念往生咒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与冥冥中的天道产生了共鸣。
万人坑中,最后一片亡魂化作纯净的光点,升腾而起。
整个坑洞为之一空,仿佛被月光洗净。
“不——!”
胡汉三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庞大的鬼躯剧烈震颤起来。
构成他身体的怨气失去了根源,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如同雪山崩塌。
那只扼住城隍爷、攥住苏颜的巨手,也随之变得模糊、松动!
城隍爷用尽最后的力量,身形一挣,脱离束缚,同时一道柔和的神光打出,卷向苏颜。
苏颜感到禁锢一松,借力向后飞退,落在我的身旁,脸色苍白,喘息不止。
此刻的胡汉三,身躯不断扭曲、蒸发,再也维持不住那骇人的形态,最终缩成一个不断哀嚎、挣扎的黑色人形轮廓。
城隍爷的身影虽已淡如青烟,却依旧带着凛然的神威。
他看向那扭曲的轮廓,声音平静而决绝:
“胡汉三,你罪恶滔天,执迷不悟。今日,便以此残存神格,送你最后一程。”
言罢,他化作一道最为纯粹的金色神光,如离弦之箭,又似最终的审判,瞬间贯穿了那道黑色轮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啸,以及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景象。
胡汉三的存在,连同那最后的怨念,在那净化一切的神光中,彻底化为虚无。
天地间,骤然恢复了清明。
日光温柔地洒下,射进了空旷的荒原和那座已然沉寂的万人坑。
微风中,再无半分阴冷,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宁静。
城隍爷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唯有点点金色的余烬,如同萤火,缓缓飘向天际。
我心念转动,将流萤剑与无极鼎收回掌心。
法器收敛光华,悄然没入我的体内。
我伸手扶住身旁气息紊乱的苏颜,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她也轻轻招手,那道如血似火的红绫便温顺地飞回,缠绕在她的臂弯之间,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爹——!”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划破了寂静。
易扶摇不知何时已冲至近前,她望着那片仅存点点金色余烬的天空,猛地跪倒在地,向着虚空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泣不成声。
一阵微风吹过,她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指尖紧紧攥住我的衣袖,声音带着难掩的慌乱与恳求:“你不是风水师吗?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我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手指,触感冰凉,无力地摇了摇头,喉间满是苦涩。
“他是受一方香火供奉的地只,而我.....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的凡人,如何能.....”
话音未落,远处骤然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强横的气息如利刃划破虚空,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我与苏颜目光交汇,无需言语,都在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沉重。
“走!”
几乎是异口同声。
此刻逼近的气息是敌是友已不重要,必须先发制人,全身而退。
我左手搀住苏颜,右手拉起易扶摇,足尖轻点地面,禹步瞬发。
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掠出数十丈,却在前方被一道凌厉气息迎面截住。
那气息如无形墙壁,生生逼得我止住去势,不得不停下脚步。
“哟,这不是咱们的第一天骄么?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往何处去啊?”
来人翩然落地,正是木离圣子。
他周身阴柔鬼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墨色涟漪般在空气中荡漾,将四周草木都染上一层森然寒意。
我稳住身形,将苏颜和易扶摇护在身后,抬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怎么?是上次挨揍没尽兴,专程追过来求补课了?不过先说好,我这儿学费可贵得很,怕你付不起。”
木离圣子闻言不怒反笑,苍白的指尖缠绕着一缕黑气:学费?正好,本圣子今日便是来...收作业的。
他话音未落,三道骨铃突然自袖中激射而出。
那铃铛竟是用婴儿指骨串成,随着晃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啼哭声。
我猛地推开苏颜二人,流萤剑应声在手。
剑锋与骨铃相撞的刹那,刺耳的哭嚎声几乎撕裂耳膜。
他连连后退,面露惊色,收回骨铃。
“不愧为第一天骄,会的还真多....”
“要打就赶紧的,”我不耐烦地甩了个剑花,打断他,“废话这么多,是赶着投胎前把字数用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