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辉踏入光门的瞬间,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金属特有的冷意顺着鞋底窜上来,撞得他膝盖一麻——这哪是门内,分明是踩在了凝固的冰河上。
慕婉儿的指尖还搭在他衣袖上,此刻突然收紧。\"腐臭混着铁锈味。\"她的声音发闷,显然用袖口掩住了口鼻,\"和归位之地的血香完全不同。\"陈万辉抽了抽鼻子,确实,空气里飘着烂肉泡在血里发酵的酸腥,像极了十年前他在乱葬岗见过的瘟疫尸坑。
雷长老落在最后,前脚刚迈过光门,后脚就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按在地面。
陈万辉瞥见他掌心浮起淡青色阵纹,那些纹路刚触到金属地面便剧烈震颤,像被火烤的雪片。\"多重禁制叠加。\"雷长老猛地缩回手,指腹渗出细小血珠,\"不是天然洞穴,倒像是......\"他抬头看向四壁,那些暗青色金属上刻着的符文正随着他的话音泛起幽光,\"有人把某段记忆封在这里了。\"
\"记忆?\"慕婉儿皱眉,刚要追问,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陈万辉最先察觉不对——他腰间的破命刀突然变得滚烫,刀柄上的云纹烫得他皮肤发红。
下一秒,黑影如墨汁滴入清水般在三人正前方扩散,等轮廓清晰时,正是先前被他击溃的黑袍人!
\"你拒绝归位。\"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在石缝里摩擦,\"却不知真正的枷锁,早在神血入体那日就铸成了。\"他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的不是手臂,而是白森森的枯骨,指尖还挂着暗褐色的血痂。
陈万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识海深处传来撕裂感,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在往里捅。
他踉跄两步,伸手撑住墙壁,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这冷意竟顺着经脉往识海钻,和识海里翻涌的灼热搅在一起,疼得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小心!\"慕婉儿的惊呼混着雷长老的低喝。
陈万辉抬头,正看见黑袍人的枯骨手指点向自己额头。
那指尖泛着幽蓝鬼火,离他眉心还有三寸时,他的识海\"轰\"地炸开——
画面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黑袍人跪在血色祭坛上,周身缠着锁链,每根锁链都刺进他的骨头里。
祭坛中央是口青铜鼎,鼎中沸腾着金红液体,正是陈万辉体内神血的颜色。\"以吾魂祭本源,以吾骨锁逆命。\"黑袍人嘶声念诵,锁链突然绷直,他的血肉像被无形的手撕扯,顺着锁链灌进鼎中。
鼎内的神血开始旋转,形成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个婴儿大小的金红光团——那是神血本源。
\"这是......\"陈万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每次调动神血都会头痛欲裂,为何破命刀总在午夜发出呜咽。
原来这所谓的\"神血传承\",竟是用前人的魂魄和骨血锁在他识海里!
\"痛吗?\"黑袍人的残念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耳膜,\"你每用一次神血,就是在啃食我的骨,吸食我的魂。
等我彻底消散那日,就是你的神血枯竭之时。\"
陈万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神血在血管里疯狂涌动,像被激怒的毒蛇。
但这次他没有强行压制,反而顺着那股热流,将神血引向识海——他要看看这所谓的\"枷锁\"到底长什么样。
\"慕姑娘,雷老。\"他咬着牙开口,声音像从血里捞出来的,\"你们退到入口。\"慕婉儿刚要反驳,他突然转头,金红瞳孔里翻涌着血光,\"他的残念被这里的封印限制,伤不到你们。
但我需要分心护着你们,反而难破局。\"
慕婉儿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盯着陈万辉后背浸透的神血,那血珠落在金属地面上,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最终她攥紧腰间的玉笛,对雷长老点头:\"布个困灵阵,防着他玩阴的。\"雷长老早已经手结法印,地面浮现出淡金色纹路,将入口处圈成半圆。
陈万辉闭了眼。
识海里,黑袍人的残念正举着那团神血本源,作势要砸向他的识海核心。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命运逆流术\"——这是他在藏书阁偷学的禁术,能逆转因果,却会折损寿元。
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你当年献祭时,可曾想过会有后人?\"他在识海里冷笑,\"你锁我命运,我便用你的因果反制!\"
幻境在识海里展开。
陈万辉模拟出当年的祭坛,只不过跪在锁链中的,换成了黑袍人残念。
他甚至复刻出了鼎中沸腾的神血,复刻出了空中漂浮的本源光团。
黑袍人残念明显一怔,枯骨手指下意识去抓锁链——那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痛。
\"你以为这是真的?\"陈万辉的意识化作一柄金红小刀,\"这是我用你的记忆筑的牢笼!\"他挥刀斩向本源光团,光团碎裂的瞬间,黑袍人残念发出刺耳的尖叫。
陈万辉趁机冲上去,抓住那团正在消散的残念,指尖燃起神血火焰,\"你的执念该散了。\"
外界,陈万辉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
慕婉儿握紧玉笛,指节发白——她看见陈万辉额间的金红印记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淡金色的皮肤,而他的识海位置(眉心)正渗出细密的血珠,像被看不见的针在扎。
雷长老的困灵阵突然泛起涟漪。
他抬头,正看见黑袍人的残念在陈万辉头顶扭曲成黑烟,发出最后一声嘶喊:\"继承者......终将......\"话音未落,黑烟被神血火焰烧成灰烬。
陈万辉踉跄着扶住墙壁,喉间一甜,吐出口金红血沫。
他抹了把嘴,抬头时正看见空间中央的黑雾翻涌。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中,一座三尺高的石碑缓缓升起,碑身布满裂痕,像是被人用巨力劈过又勉强粘合。
\"唯有继承者,方可开启幽渊之门。\"慕婉儿念出碑上的血字,声音发颤。
那血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直接刻进石碑里的,每一笔都渗着暗红液体,滴在金属地面上,腐蚀出更深的坑洞。
陈万辉眯起眼。
他伸手触碰碑文,指尖刚碰到\"继承者\"三个字,石碑突然发出蜂鸣。
他猛地缩回手,看见指尖沾了些暗红液体——那液体正顺着他的指缝往血管里钻,像有生命似的。
\"这碑......\"雷长老凑过来,刚要说话,石碑表面的裂痕突然发出幽光。
陈万辉注意到那些裂痕的走向,竟和他识海里被\"命运逆流术\"撕开的缝隙一模一样。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空间里回荡。
陈万辉望着逐渐出现蛛网纹的石碑,后颈的汗毛再次竖起。
他摸了摸怀里的破命刀,这次刀身没有发烫,反而冷得像块冰,刀柄上的云纹泛着幽蓝,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慕婉儿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要退吗?\"
陈万辉盯着石碑上越来越密的裂痕,忽然笑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渍,金红瞳孔里跳动着兴奋的光:\"来都来了,哪有不看个究竟的道理?\"
话音刚落,石碑中央的裂痕\"轰\"地炸开一道缝隙。
陈万辉的目光穿过缝隙,隐约看见下方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青铜,又像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金属。
但不等他看清,石碑的碎裂声突然变得急促。
慕婉儿拉着他后退两步,雷长老的困灵阵再次亮起,将三人护在其中。
陈万辉望着正在崩解的石碑,摸着下巴低声自语:\"幽渊之门......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