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好消息是,追风它们三匹马,确实都没事。
城中的其他马匹,在严格监控之下,也没有发现染上马瘟的。
坏消息是,胡人果然开始攻打边境了。
三丫告别陆弃娘,投身军营,开赴前线,迎战胡人。
萧行行,再次支棱起来了。
陆弃娘就留在家里,该养猪养猪,该带小满带小满。
不过小满现在,也总是惦记着离开的三姐姐。
昌州城也开始关闭城门,除了运输必备的物资外,不许进出。
城内百姓,难免有些恐慌,尤其现在,他们也很难打听到外面的消息。
不过陆弃娘,却有小神送信,所以还能知道外面的不少事情。
比如,燕王的队伍一路北上,现在已经到达了徐州。
辽东有变,萧晏在登州的那个心腹,已经奉命带兵北上了。
四处都在打仗。
这天下,真的乱了。
时间在战乱之中匆匆而过,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刚开始的慌乱,后面渐渐也变成了麻木。
三丫立功无数,声名鹊起。
陆弃娘每次听到她的消息,总是含着泪。
她的心,无时无刻不揪着。
萧晏和三丫,都在最危险的地方。
只盼着战事早点结束,让人好好过上安生的日子。
真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盼着他们建功立业,只盼着他们能够安然无恙归来。
这日,小满在家里跟着夫子读书,李锋派人来请陆弃娘。
陆弃娘托林氏帮忙照看家里,换了身衣裳,匆匆跟着传话的小厮去了总兵府。
总兵府的书房内,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李锋没有坐在他那宽大的书案后,而是背着手,在铺着巨大昌州舆图的沙盘前来回踱步,眉头锁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身上的铠甲未卸,沾着尘土和汗渍,显然刚从城防一线下来不久。
见到陆弃娘,李锋没有兜圈子,直接道:“夫人,昌州已经不安全了。你回去收拾一下细软,我派人护送你去钦州。”
蒋玄在那里。
钦州暂时没有战事,还算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陆弃娘问,“胡人要打来了?”
她更担心她的三丫。
“胡人主力已突破外围防线,前锋距昌州不足百里。”
“那三丫呢?”陆弃娘闻言紧张万分。
“他们被胡人另一支队伍缠住,暂时不能回防。夫人,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回去收拾!”
“不用。”陆弃娘平静拒绝,“我不走,我留下。”
“夫人!”李锋声音拔高,“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别的老百姓能留,我就能留。是,我怕死,”陆弃娘道,“但是我更怕昌州城破,就我一家活下来。那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萧晏活着死了,都不能有一个临阵脱逃的娘子!”
谁的命,都是命。
她的命,并不比城中百姓高贵。
萧晏的赫赫战功,她没有帮上忙,但是也不能抹黑他浴血奋战换回来的功勋。
“李总兵,我女儿还在最前面抗击胡人,我不走。昌州城若是破了,我因此而死,那也是我的命。除非城中百姓都能撤离,否则我绝不会自己逃跑。”
“夫人!”
“李总兵,您只管做您该做的事情,不用管我。”陆弃娘道,“我留下,还能帮忙。”
虽然可能做不了很多,但是有多少力气就出多少力气。
保卫自己的家园,难道不应该吗?
李锋烦躁地抹了把脸:“夫人,我实话跟你说,我明天就得带人出城,去堵胡人的前锋。城里头我实在顾不上了!这节骨眼上,人心惶惶,你留下,万一……”
陆弃娘非但没答应离开,还给李总兵提建议。
“虽说城里剩下的多半是妇孺,但是多少也能帮上忙。我觉得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不能因为怕大家慌乱,就什么都不说不做。倒不如把话说开,让大家都来帮忙。”
人心惶惶,那是因为不知道咋办,心里没底。
要是知道没什么退路,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
反正陆弃娘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真到了城破那日,砍死一个不亏,砍死两个就赚了。
陆弃娘思路清晰:“前线肯定需要东西,这样,我带头,把家里的猪都捐了。”
现在她有二十三头猪,好容易养肥了,但是捐出来,陆弃娘不心疼。
城里那些大户,那些开铺子的,家里有粮有布有药;穷人没有东西,有力气吧。
总之,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
“夫人,人心复杂,没有那么容易的。”李锋摇头。
“我知道,谁也不愿意从自己兜里掏东西。但是再困难,也得做。”
难道因为抗击胡人很困难,他们就要放弃抵抗吗?
“是,你们前线的将士,劳苦功高;但是我们在昌州城里的人,也有大把热血的。别觉得女人就不行、1我亲自去挨家挨户问,大家是愿意等着胡人来,让他们杀害我们的孩子,糟蹋我们的姐妹,还是要起来反抗。”
别把女人不当成人。
女人也有血性,也有本事。
缝缝补补,做菜做饭,照顾伤兵,运送东西,甚至站上城楼。
年纪大的,也能帮忙看个孩子吧,减少后顾之忧。
总之,能干什么干什么,在生死存亡之际,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
“李总兵,你带着夫人,亲自去城中央,把这些事情都说了。老百姓没读过书,不代表不讲道理。你带头,就一定能起作用。”
“夫人说得对。”李锋的夫人推门而入,“我愿意去做这件事,夫人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好!”陆弃娘痛快答应,“只要你不嫌弃,我跟着你干!”
李锋犹豫再三,最后咬咬牙,“好!有劳夫人和陆夫人!”
这件事,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
陆弃娘跟着李锋夫妇一起去说服城中百姓,奋起抵抗。
她身上披着萧晏旧日留在西北的战甲。
对她来说有些大了,但是她却因此而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