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我卡壳了。
(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呢)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的名字倒是叫过很多次,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请吧。”
我笑着催促他。虽然气氛有点尴尬,但他应了声“嗯”,拿起睡衣走向了淋浴间。
在只剩我一个人的房间里,我坐在床上思考。
(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相遇还不到一天。
他和我认识的朋友,不是同一个人。
我能看到他的样子。
也能和他交谈。
(……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是否可以去了解都不清楚,我又一次像面对“她”那时一样,踌躇着无法迈出一步。
……不过,应该还有时间。
如果醒来时发现他已轻易消失不见,那才真叫人泄气。
当我拉住他手臂的时候。
从海里爬上陆地的时候。
联系上直美的时候。
前往这家酒店的时候。
他选择了“跟上”,选择了“被带走”,选择了“等待”。
……这次也一定会的吧。
听着远处传来的淋浴声,我任凭睡意合上眼帘。
漫长的一天,终于宣告结束。
早晨来临,太平洋浮标设施的职员们聚集在酒店宽敞的会议室里。
“早上好。首先,大家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局长语气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宽慰。职员们也都面露安心,但心里藏着秘密的我,无法坦然地露出笑容。
“已有安排的职员已在各自地点待命。在今后方针确定前,我想让现在留在这里的各位也如此……”
太平洋浮标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设施。从世界各地召集来的职员们,并非都能立刻回国或在日本暂住酒店。
“总之,今天就从这家酒店出发前往本土。抵达后,各位可以选择在国际刑警组织安排的房间暂住,也可选择暂时回国。费用由我方承担。”
不愧是国际刑警组织。行动迅速,应对灵活。
“这个项目,恐怕会在日本以外的国家重启。届时我们会再次联系,希望大家能来参与。”
对于局长的话,许多人回应“当然”。也看到有人在和关系好的职员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而我,
(不能住在这家酒店,说到本土的去处,也只有老家了……)
老家在乡下,父母还住在那儿。
如果只有我一人,说明情况后他们应该会高兴地接纳我。
问题是,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背负着远超普通职员沉重内情的人。
局长陆续询问职员们今后的打算。大部分海外职员似乎希望暂时回国。日本职员也大多选择回老家。一部分职员则打算留在日本,把这突如其来的假期用来观光。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不知不觉间,汇报完打算的职员们已陆续离开会议室,我几乎成了最后一个。
“呃,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借用暂住的房间。”
“这样吗?回老家放松一下也可以的……真的没关系?”
“是的。老家地方小,而且我出来时说了‘我会努力的’,现在回去有点难为情。”
让国际刑警组织负担房租有点过意不去,但既然有这种能尽量不与周围人打交道的环境可选,我决定不客气地利用。
“这样啊,明白了。房租由我们负担,但生活费需要自理,这样可以吗?”
“好的。生活费我会想办法。”
“知道了。那到了本土就把钥匙给你。”心中默默为撒谎道着歉,我向局长道谢后离开了会议室。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在回本土的船上蒙混过关,把他带过去了……)
肯定会和其他职员同乘一艘船,但“他”的真容其他职员也都认识。
而且他的发型又格外显眼。虽然强行用毛巾包住头也不是不行,但过了一晚还包着头,实在显得太奇怪。
……就算有直美在,要瞒住的人也太多了。
我嗯嗯啊啊地独自哼唧着回到房间,他正倚着窗户眺望外面。站在窗框外侧,大概是为了警戒四周吧。站在那个位置,从外面看是死角。
“一小时后出发回本土。之后国际刑警组织会安排房间,可以在那里住一阵子。”我传达完后续安排,在床边坐下。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大约三十分钟。必须在这之前想好怎么把他带去本土。
就算不说他也该明白这个问题,还是等想好办法再和他商量吧。
我正这么想着,在沉默中开始思索时,很少见的,他先开口了。
“你……都不问我啊。”
“……问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之类的。就算不问,至少也说句尊重我的意愿什么的吧。”
我回想着从昨天开始自己的行动。
从海里上来时,我说会尊重他的意愿。
联系直美前,我试探了他的想法。
去酒店时,我说了“走吧”。
我曾遵循“她”的话语,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同时,也想重视“他”的意愿而行动。
这种想法并未改变……
起初,像是想把自己的宝物也展示给别人看。
渐渐地,变成了不用我特意展示,对方也会无奈地说“知道啦”。
然后,我那无比珍视的宝物,即使对方可能侧着脸,哪怕只有一点点,似乎“他”也开始拥有了。
“因为我觉得……你也好好看着我那位重要朋友留给我的宝物啊。”
“相信”这种词,对我和“他”来说都太沉重了。所以,我只能暂且把它当作一种“预感”。
“要是预感错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我嘿嘿一笑,他嘟囔了一句“笑什么啊”,又陷入了沉默。
真是的,“她”真是厉害。
把一个对什么都戒备、总想待在安全地方的人,改变到了这种地步。
……就算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类似的话,我是否也会变成“这样”呢?
答案早已明了,却感觉现在还不能说出那个答案,甚至不该去想那个问题。
为了不去想奇怪的事,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向急需处理的难题。各种方案在脑中浮现又消失,就在我快要得出结论只能强行突破时,
“我的存在不能说。但遮着脸又太不自然。那就只能和其他职员分开走,单独回本土了。”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分开走……但三十分钟后就要集合了,只为我们单独开船是不可能的吧。”虽然已有职员离岛,但仍有大批职员聚集在这家酒店。要把大家集中送回本土,不可能为了谁一个人,更何况是我这个支援人员而搞特殊。
“你昨天跳海了。而且到酒店也很晚。就说疲劳一下子爆发还没缓过来,想多在酒店休息会儿。那个局长的话,这种理由应该能接受吧。”
“诶……局长他?”
“别小看我的观察力。别人想听什么话,什么话能让人行动,我都一清二楚。”
确实,“她”就是这样和周围人建立良好关系的。对这个某种意义上也是强行突破的策略能否奏效,我仍存疑虑。
“那家伙太老好人了。作为头儿不狡猾点,迟早会被人钻空子。”
“唔嗯……嗯……确实……”想起局长那副老好人的笑脸,一边为又要对他撒谎感到内疚,一边觉得比起我这个察言观色活着的人的直觉,“她”的意见更值得信赖。
“等把他们糊弄过去,随便找艘渔船或观光船离开这儿。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说明情况也许能行得通?如果说是紧急事态,或许能通融一下。事到如今没有万全之策,只能赌这个方法了。
“那我去跟局长说了。”
“装得难受点去。别演过头。”
“呜~~嗯,分寸好难把握啊……我能行吗?”
和能干的“她”不同,我对这种事并不在行。说白了,我连“身体不舒服”请假去保健室的经历都没有,根本不懂“如何向别人传达身体不适”。
正想着有没有可以参考的场景,他立刻给出了具体建议。
“摆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去。要让人觉得‘其实很想和大家一起走’。让他觉得你既有歉意又实在身体撑不住,以你的情况,应该能让他理解的。”
“以我的情况?”
“你本质上就是不想给人添麻烦的人吧。连这样的你都明确说不行,其他人也会觉得情况严重。不会硬要你现在就上船的。”
……真让人吃惊。虽然知道他敏锐,但没想到被看得这么透。
明明可能只是我不擅长沟通而已。明明一直努力表现得正常,不给别人留下奇怪印象。
看来他的观察力是真的。他精准地看穿了我“不想给人添麻烦”、“判断标准在别人身上”的特质。
时间紧迫。现在只能什么也不说,按他的演技指导去做了。我应了声“知道了”,手搭上门把。
……鬼使神差地,又冒出一句。
“这种事……你马上就能看出来?”
没等他回答,我就关上了门。
不知哪里会有人看到。我用手撑着墙,时不时按着额头,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
(虽然随口问出来了……)
从昨天开始,感觉像自己和自己吵架似的。
想听他回答,又不想听。
如果那个想听答案的自己,听到了内心深处渴望的那个答案会怎样?那个不想听答案的自己,正试图压住这悬在半空、毫无把握的期待。
(我想问格蕾丝……)
我很清楚重视自己想法的重要性。虽然缓慢,但我也开始能付诸实践了。
可是这次,我却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我到底想怎样?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话……)
想着想着真的头疼起来,我皱起了眉。
在走廊找到站着的局长,我一边回想刚才的演技指导,一边拼尽全力扮演着这个关系到我和他未来的重要角色。
(……马上就看得出来,是吧?)想起那个留下微不可闻的低语后消失的背影。
他离开窗边,坐到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本人大概自以为拼命掩饰住了吧。实际上,其他职员似乎也没那么在意。因为没注意到,又觉得没必要刻意去打交道,对大部分职员来说,她也就是众多“其他职员”之一的位置。)
(……正常相处的话,是看不出来的吧。)
回想起以格蕾丝身份潜伏的五年。因为是个适合套近乎的对象,所以跟她说过不少话。
(……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家伙,也该察觉了……)
还有,四年半前那件事。她曾想把自己想出来的系统就这么搁置,理由是没试过就觉得会给人添麻烦。老实说,如果能巧妙融入那个系统,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会方便些。所以,希望她能尝试一下,这也是我当时的心情。我一边小心不流露丝毫这种想法,一边为了以格蕾丝身份留下好印象,对她说了那些话。
───别管别人怎么想,顺从自己的心意也很重要哦───
───别想得太复杂。总之,觉得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做。也许有时会失败,但只管坚持做下去。那样的话,自己认为对的事和别人认为对的事,总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当它们重合时,就会产生最棒的结果哦───
作为脱口而出的话,我觉得相当“像那么回事”。虽然本意只是些空话,披着漂亮的外衣罢了。
(那种话却被她认真听进去了……还那么近距离地让我看到她“想要那样存在”的样子,想不知道都难啊。)
虽然行动上似乎没能轻易改变,但我知道是那句话改变了她───我知道她是想因那句话而改变。
(啊……但还是搞不懂……)
当初随口说出的那句话被她如此珍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话说回来,那句话,真的、完完全全不是出自真心吗?
就在我正要再深深叹一口气时,那个表情似乎有点高兴的女人回来报告:“总之,局长说在身体恢复前可以继续在房间休息。和其他相关人员同乘的事避开了。”
按照他的建议说明情况后,局长先是慌慌张张地担心了一通,然后开始发愁。在集合时间迫近时提出这种要求,肯定让他很为难吧。我在心里反复道歉。当我说到之后会想办法回去,实在不行再联系时,局长终于点头同意了。
我逆着陆续前来集合的职员人流,向房间走去。当然,脚步依然显得沉重。
回到房间告知结果,他似乎已考虑好后续行动,说出了下一步计划。
“总之最好至少隔开两小时。趁这时间用那边地图找出渔船或观光船可能停靠的地方吧。”
“知道了。两小时的话,差不多是返航船出发的时间。”
之后,我们只谈了为离开八丈岛、返回本土所必需的事情。
就像格蕾丝一样,他基本上……怎么说呢,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他根据平常船只往来的时间、今日天气等种种因素推测出的地点,果然在预定职员出发约两小时后,迎来了一艘观光船。对方大概已知道太平洋浮标发生的事,船长老好人似的,听完情况说明并未深究就允许我们上船了。他的玉米辫实在太显眼,所以完全放了下来,沟通基本由我负责。但毕竟承蒙搭载,我们尽量待在角落,避开了与其他乘客的接触。
就这样,我和他顺利登上了本土,没引起特别的怀疑。
“房间挺不错的……不愧是国际刑警组织。”踏进临时住所的房门,我低语道。国际刑警组织安排的房间配备了生活所需的家具。
抵达本土的我(和他───虽然打招呼的只有我)向搭载我们的船长道了谢,又借电话联系了局长。虽然担心我们这么快行动是否没问题,但解释为稍作休息后已恢复,电话那头的局长似乎松了口气。
幸好其他职员也是当天抵达,得以拿到房间钥匙。到达指定地点,时隔数小时再次见到局长,他带着老好人的笑容把钥匙交给了我。
“恢复过来太好了。抱歉啊,让你这么累还奔波。”
“不,是我自己造成的……而且能今天拿到钥匙真是帮大忙了。”
“房间是带家具的。必需品需要你自己添置。”
“明白了。谢谢您。”
“治安方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毕竟你们之前长期待在安保严密的地方,要注意锁好门窗和可疑人物。”
……安保严密的地方,一开始就待着个相当危险的人呢。而且,房间里还有个比最新防盗设备更可怕的人,治安方面大概不用担心吧。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我再次道谢并鞠躬。
“今后的项目,需要和相关机构协商。决定后会通知你。不过,就像刚才说的,很可能在日本以外的地方重启,到时再询问你的意向。”
“……明白了!您应该很忙,也请局长好好休息。”
“哈哈,谢谢。那么再会。”
与局长分别后,我找到藏身附近公园厕所里的他,终于顺利抵达了房间,直到现在。
虽然只说了带家具,但或许是考虑到太平洋浮标的行李全都沉入海底了吧,餐具、炊具、调味料、够支撑几天的食物,甚至包括能享受下午茶的咖啡机都准备齐全。原本可能是为无法轻易回国的海外职员准备的,这次我就毫不客气地住下了。
“那么…………”大致确认完房间,我松了口气。终于没有旁人的视线了,感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他也在确认房间,但不时查看桌子底下或电视后面。这是习惯使然吗?大概是在检查有没有隐藏摄像头或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吧。
显然没发现那种东西,他比我稍晚一点回到了客厅。
“总之,先喝杯咖啡什么的?”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的安心感让我想先休息一下,便这样问他。但他却一脸困惑,没有回答。
(诶,什么!?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沉默啊)
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他表情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拼命挤出话语。
“那个……接下来怎么办?”
看来这句问话也不对。他眼皮微微一颤,又陷入了沉默。
……沟通果然很难。我无法像“她”那样,知道对方想听什么话。
那至少,该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吧。
“工作场所没了,重建的话大概也在日本以外。职员也会从世界各地重新召集吧,那样的话,大概就不需要我了。”
老实说,我这种程度的工程师能被国际刑警组织录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平洋浮标建设所在国出身这一点吧。世界上比我优秀得多的工程师比比皆是。失去了“出身地”这一优势,我就无法、也不需要待在那里了。
“应该能拿到一些津贴,但没工作还是不行,得找新工作什么的……”
是打零工,还是以中途录用为目标当正式员工?目前完全没头绪,总之必须找到收入来源。一旦不再是国际刑警组织职员,这里很快也住不下去了。
正有点发愁该怎么找工作时,沉默许久的他开口了。
“……你还没睡醒啊。”
声音冰冷。就像太平洋浮标还完好时,从“他”口中听到的那种语气。
“你知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个危险家伙?”
“……知道啊?侵入欧洲刑警组织设施的是我。在你们拼命搞出来的系统上动手脚的是我。杀了雷昂哈特的是我。太平洋浮标变成那样的导火索也是我。不把我交给警察,就不觉得自己危险吗?”
……我至今为止的行动,都不是正常的判断。
去接他,和他一起从海里上来,联络后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去酒店,瞒着其他职员回到本土,一起来到这个房间。
───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一时糊涂罢了。
仿佛被这么说了,有种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的感觉。
(…………是这样吗。因为被置于非日常的状况中,所以脑子混乱了吗)
虽然每个时刻都犹豫着,但还是鼓舞自己“这样就好”做出了选择。
(不知道。搞不清楚了,格蕾丝)
我在心中呼唤那个确确实实活在我记忆里的重要“朋友”的名字。
希望她帮帮我。希望她对我说“没关系”。
希望从未能真正靠近的你,此刻就在身边,轻抚我的背,然后……再拍打我一下。
强忍至今的泪水,眼看就要决堤───
───不是说过吗。别想得太复杂。
仿佛被谁擦去了。
───你已经能够直面自己的心意了。这一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改变───
───你的“朋友”我说的,错不了。
重要的“朋友”有力地重新握紧了我攥着宝物(心意)的手。
然后,轻抚着我的背,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去吧,好好去。给那个顽固的家伙点颜色看看,她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真是奇怪。
被“他”剜开的伤口,却用“她”的话语来治愈。
“……我很清楚。”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正因为清楚,才这么做。”
说得好,仿佛听到这句话。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她”消失了。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混杂着无奈、放弃───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似乎还有一丝安心的感觉。
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一声长叹。
“你……是被谁搞坏脑子了吧?”
哎呀,真失礼───明明已经消失了,“她”仿佛在这么说。
厉害吧。是个非常棒的朋友哦───我模仿着“她”的语气,在心里得意了一下。当然没勇气说出口,只是对他这句话回以嘿嘿一笑。
“让我在这儿待一阵子。现在脑子好像没法正常运转。”
说着,他一屁股坐进备好的沙发里。支着腮,翘起长腿,说得不客气点,一副很拽的样子。
似乎看到了他本真的模样,心情放松下来,有点想使坏。
“毕竟才昨天的事嘛,是得稍微休息一下。”故意说了句有点跑题的话,他果然按着额头,不耐烦地回应。
“错——啦!跟你说话节奏就全乱套了!”
嘴巴这么坏,大概这才是他的本色。反应比预想的还有趣,不由得开心起来。
一边感受着“他”的轮廓正一点点、却确实地成型,一边重新问起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咖啡,喝吗?”
他别过脸,小声答道。
“喝。”
“糖呢?”
“放一点点。”
对着咖啡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这点倒是一样呢。”
没有回应。我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偷偷瞥了一眼,他竟是一副非常尴尬的表情,让我笑得更加深了。
───在旁人看来,大概会想,怎么会和这种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吧。
这是和“她”相处五年,和“他”才相处一天所产生的直觉───但我觉得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糖……一勺这么多)
我用早已熟练的手势,冲好了两杯咖啡。
并排的杯子里,飘散出令人怀念的香气,轻轻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