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月光清冷绵长。
裹着一袭淡红色睡袍的林沐檩漫步在族地中,四周树影婆娑,空气中荡漾着清冽平和的木香。
“多事之秋。”
自身修为陷入了瓶颈,妹妹的焚脉之劫,东吾山的妖祸还有巫郡的异动,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位林氏嫡女心神不宁。
还有“暂住”在族中的那一位……
林沐檩停下脚步,惊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幽兰轩,她不由垂眸默然,片刻之后才自嘲一笑,转头准备离开。
“……嗯?”
林沐檩眯起眼眸,方才她好像看见一团白色的绒毛团子从乔木的阴影中飞快滚了过去,她下意识问道:
“糯米?”
便见滚动的绒毛团子动作一个卡壳,然后更加飞快地蹿了过去。
“果然是你……给我站住!”
林沐檩当即竖起眉头轻喝道,她现在非常确信那团玩意就是自己的灵宠糯米。
女人稍稍运功,化作一阵狂风向庭院里掠去,秀手虚握,便有一道道笔直的木刺从地里钻出,拦在小白鼠的面前。
小糯米一个急刹车,圆滚滚的身子被卡在两根木刺之间,动弹不得。
“啾啾啾啾啾……”
眼见被当场逮捕,小白鼠连忙挥舞着小爪子,夹着嗓子温顺乖巧地叫了起来。
然后就被林沐檩一把攥住尾巴,提了起来。
『不对劲。』
林沐檩眯着眼,这段时间她烦心族事,没怎么理会这家伙,仔细想想,她好像有些时日没见着它了。
“几天不见,又长胖了啊。”
林沐檩提着尾巴,掂量掂量了小糯米的重量,神色温和,语气和煦地问道:
“你最近看起来好像很忙啊?是在忙什么呀?”
“啾啾啾啾……”
(没有在忙,糯米,糯米只是四处走动走动……)
小白鼠慌乱地辩解道,只是女人却丝毫不信它的鼠话:“你最好老实交代,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林沐檩是知道的,但凡寻宝鼠,都有看见好东西就要偷摸着藏起来的习惯,小糯米也不例外。
不少林氏族人都瞧见过这小东西在鬼鬼祟祟地偷藏东西,有时是小点心,小水果,有时则是些凡人的珠宝首饰,往往并不贵重,所以也就随它去了。
林沐檩越想越觉得可能,眼神愈发变得不善,声音也冷了下来:“说!你又偷偷摸摸干了什么好事,还是说又看上了什么东西?”
平时小白鼠捣鼓的都是自己家中的小物件,想着反正也不会丢,林沐檩也就随它去了,但这一次不同。
这家伙居然敢来幽兰轩祸祸,这里是安鲤住的地方,万一它偷到什么不该偷的东西,甚至是偷到安鲤头上……
一想到这里,林沐檩掐着小白鼠尾巴的手微微用力。
“啾啾啾啾啾啾……!”
(没有没有,小糯米向老祖宗发誓,我绝对没有擅闯主人的洞府,也绝对没有从里面拿走任何一件东西,包括那瓶您藏在玉床下边的寒梅醉。)
小白鼠的尾巴被林沐檩这么使劲一掐,激动得嗓音连成一线,像歌唱般欢快地说道。
“……”
林沐檩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寒梅醉是她的心头好,据说是用取自东吾渊下的寒潭之水酿造而成,很是稀有。
尤其是那地方据说栖息着大妖,能从其中活着回返,并带出潭水的难度极大。
她从父亲那软磨硬泡才得来两瓶,喝完一瓶后曾睡了三天三夜,第二瓶一直没舍得喝,现在看来,很可能已经被这家伙给糟蹋了。
小糯米的身子僵住,短暂沉默,随后底气有些不足地吱了几声:“啾啾啾……”
(糯米,糯米猜的,因为主人很喜欢喝青梅酒,对不对?所以糯米猜测主人的洞府里可能有一瓶寒梅醉也是合情合理,只要稍稍翻找一下就能找到……)
林沐檩脸庞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随后伸出食指抚摸着鼠鼠的小脑袋。
“啾啾。”
糯米连忙仰起头反蹭了两下,露出讨好的表情,企图唤醒失去的母爱。
但下一秒,那根手指上就生出两根纤细的藤蔓,牢牢缠在小白鼠身上,顺着皮毛从上往下使劲撸着,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挤一瓶干瘪的芥末酱。
只听见“哗啦啦”的清脆声响,数不清的瓜果草叶,金银饰品,丹药玉瓶从糯米的发毛中被撸了出来,砸在地上堆出一座杂物小山。
最顶上还盖着一件女修的红色罗裙。
“我的裙子?你偷这个干什么?!”
林沐檩不可置信地问道,她的血压疑似有点高了,掐着小白鼠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她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把这混球捏成鼠片。
小糯米连忙开口狡辩,哦不,解释道:“啾啾啾啾……”
(这是族里配发的衣服,主人您用不上,小糯米总有一天也是要化形的,就先备着,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你还想化形?”
林沐檩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吼了出来:“且不说你这点道行够不够化形,你先瞧瞧你的肚子,化形之后你是要撑破我的衣服吗?!”
小糯米闻言,低头瞄了一眼自己那一圈肚腩,整只鼠鼠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这些东西,通通没收。”
林沐檩艰难地平复下心中的怒火,冷冷说道,小糯米顿时如遭雷击,发出悲痛欲绝地哀嚎声:
“啾——”(不要啊——)
但女人心意已决,这家伙已经严重损害她在族中的形象,必须给予严惩,不仅要没收,还要把它吊起来,至少吊它个几天几夜……
林沐檩正愤愤想着,突然察觉到庭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就连原先正在努力哀求的小白鼠也安静了下来,眼神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某一处。
她顿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缓缓转过头去,呼吸一窒。
她方才挂念着的少年正站在廊柱旁,神情静谧肤色皎洁,月光落下,为他是轮廓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竟不似尘世中人。
他站在那里静静望着自己,像是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
『他全都看到了。』
林沐檩心里浮现这么一个念头,脸庞居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