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成亲,他不同意?
江辞年听了,有些懵住了。
“为何不能?您为何不同意?”
“为何不同意?”百里伯琴抬头看了看黑夜。
明月隐匿,群星璀璨。
仿佛是这个乱世红尘。
他冷声道:“你是我药王谷的人,虽然说如今药王谷没了,将来肯定会重建。”
“你日后要跟随我行走天下,将一生奉献于此,哪里是能娶妻子的人,你这不是...这不是要害了人家吗?”
“而且你是怎么选的,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要选这些大家氏族?他们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吗?”
江辞年愣住了,他先前是打算在羡阳城定居,可没想再想过要行走天涯的,而且......
“大家氏族怎么了?虽然说这世道,大家氏族都乱得很,往死里欺压百姓的不知凡几,但咱们也不能一竿子打死。”
“您来了羡阳城,应该是见过平州的百姓,见过羡阳城的百姓,在这个世道上,崔家已经算是仁德善良了。”
“六娘子亦是世间上极好的女子,她恩怨分明,她......”
“好了。”百里伯琴打断了他的话,“崔六娘好不好我不知,但你是我养大的,你将来要跟着我,我不同意你成亲,再给你几天时间,你和人家说清楚,把亲事退了,然后我们就离开。”
江辞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眼下都快要下聘,说不定很快就要挑选日子成亲了,若是他现在走了,如何对得起崔姒。
可若是不走,又是对不起养大他的师父。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想道:“师父,此事恕我不能立刻答应您,我得仔细想想,要不您现在这里住下,等改日,我将六娘子带来见见您,您若是还不同意,咱们到时候再说。”
百里伯琴见他人都恍惚了,挥了挥袖子,让他滚:“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说,我也累了。”
江辞年松了一口气,行礼告退:“师父安寝,弟子告辞了。”
待江辞年转身离开,百里伯琴坐在院中仍旧许久。
不知过了多时,他才抬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群星。
天上星河璀璨,四周虫鸟鸣叫,在黑夜之中,高低起伏,连绵不绝。
“众星相争,多事之秋。”
“隐红尘,待太平。”
。
而此时,在缥缈城休养了一些日子的姜绍,接到了来自父亲平国公的书信。
“当年燕行山亦不是你的对手,如今的燕行川,不过是一个小儿,你岂能输给他?当真是个废物。”
“你这般无能,如何能为你长姐和青涯报仇。”
“若是守不住渺州,不斩了燕行川,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姜绍冷着一张脸,将信件放在蜡烛之上燃烧。
看着信纸被大火吞噬,他的眼睛似乎也被那火光浸染一般,染红了一片。
夜间,姜绍从梦中惊醒,额上大片大片的冷汗落下。
他伸手擦了擦汗,鞋都来不及穿,便去了隔间书房,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守夜的侍从见此,问他找什么。
“之前在重山关带回来的,那一张画像呢?”
“画像?什么画像?”
“那药王谷的弟子,崔六娘的未婚夫。”
啊...这个......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匆忙,只收拾了要紧的一些东西还有没被烧毁的粮草,然后就离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
“世子,也不知道是带来了还是留在重山关了,得找找才知道。”
“那就赶紧找。”
众人无法,见姜绍都亲自动手,只能多喊几人过来翻找。
这一找就是一个时辰,终于是将随手丢在箱笼角落的画像找了出来。
姜绍盯着画像许久,手指死死地按在了上面。
“废太子......”
他总算想起来到底是哪里觉得眼熟了。
这画像上的人,与当年的废太子眉眼有五六分相似,若是算上神态,相似能到七八分。
只是废太子早在十八年前已经被赐死,这个人定然不可能是他的。
姜绍盯着画像许久许久,脑海中将当年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青涯......”
当年废太子突然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无数人接了皇榜前去救治,最后还是药王谷的人到来,为废太子解了毒,救了他一命。
他当年不过是九岁少年,因着废太子正是他的姐夫,时常在东宫做客,意外听闻过废太子与长姐议论,说这毒很可能来自宫中。
老皇帝的猜忌之心极重,他能坐上皇位,大多数也因为先帝喜欢废太子这个长孙,甚至直接封了他为皇太孙。
先帝驾崩,老皇帝登基为帝,皇位坐了五六年,太子已成年。
太子有仁德,待人宽厚,天下百姓无一不称赞,朝廷文臣武将无一不敬重,再后来,太子娶了太子妃,又有了长子,老皇帝就彻底容不下他了。
而太子有一独子,也是在他解毒之后,不到两个月,突然暴毙了。
若是太子早知自己有一劫,早早地将孩子送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再加上,太子与药王谷的人接触过。
那这个人......
姜绍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一下比一下更快了起来。
“青涯。”
姜绍猛的清醒了过来,然后嘱咐下面的人去查:“你安排一些人,去查药王谷的百里伯琴,若是可能,便将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还有,再去查一查这江辞年......”
江。
若真的是那个人,他母亲便是姓姜。
此江非彼姜,若非巧合,那大概是有意了。
“若是可以,也将他带过来。”
“是。”
下属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屋子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姜绍想了想,便走到桌边,给自己的父亲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对方此事。
眼下他不一定是燕行川的对手,北燕军他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但他这位父亲,总该是可以吧。
他们父子二人,向来都是这般互相厌恶互相算计利用。
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