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发现,阿康好像对黄鹂有点意思。
中秋节的时候,一向难伺候的舒太太,也大方的给家里的仆人放了半天假。厨房准备了月饼,一人两块。
裹着枣泥和红糖,中间点着一个红点的简单点心。对于这个时代的仆从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姜一和黄鹂两人坐在走廊栏杆处,一边赏月,一边吃着馅饼。头顶上是应景挂起来的红灯笼。
一个小碟子摆在两人中间,上面放着六块月饼。
姜一觉得奇怪,出声问黄鹂。
“按照人头分,这里面是你的两块和我的两块,那剩下的两块是谁给的?”
舒太太当家分外严格,她规定了一人两块,那就是两块。厨娘也不敢多做。
黄鹂捏着馅饼小口地吃着,闻言背脊一僵,绑着红头绳的辫子被她无意识的绞着。
“是……是阿康哥给的。”
小姑娘半天才哼唧出了一句话,说完怯生生的看着姜一,生怕姜一觉得她贪吃骂她。
姜一脑海里浮现阿康趾高气扬总是捉弄他的样子。气的腮帮子鼓鼓的。
“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坏心思。”
“也没有,阿康哥说我像他的妹妹。”
“妹妹?男人都这样说!你信他没有坏心思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黄鹂被姜一说的懵懵的,谁是秦始皇?姜一哥哥不是姓姜吗?
看着黄鹂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姜一决定,以后要多看着点。
舒府的仆从每个月有一天可以休息。姜一发现,阿康总会在休息的时候,买一根头绳,一块点心,或者一个毽子风车之类的小玩意儿带给黄鹂。
倒也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单就是送了,看一会儿就走了。
姜一只想着,这个年代的人动不动喜欢养个童养媳之类的。黄鹂无父无母,除了厨娘蔡妈妈就是自己能信任了,他得跟小姑娘多说说,如何保护自己之类的。
姜一还制作了辣椒水,找舒伯华要了进口的香水瓶子,把辣椒水装进去,不容易引人怀疑,还方便携带。
之后每次阿康去厨房找黄鹂,姜一就跟身上安了雷达一样,不出十分钟就会跟过来。除非姜一随着大少爷出府了,否则必定出现,跟草丛里蹲敌人的刺客似的。
那场九州城里最盛大的宴会,姜一自然没资格进去。
舒伯华穿着靛蓝色马褂,衣角上绣着银色暗纹竹叶,头发用了定型水,三七分的短发造型,简单利落。
目送着大少爷跟着他的老同学,同时也是纪将军远房侄子的纪梵音一起走进了宴会厅。
姜一连进入纪府的资格都没有,蹲在纪府外面,靠在墙壁上。
一院之隔,里面是上流社会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外面是和他一样等自己家主子的仆从,车夫,书童。
身旁有人在聊天,悄声讨论着翠春楼的姑娘,北方的饥荒,自家老爷多么厉害,上次吃过的黄记肘子多香……话题什么都有,各抒己见。
姜一只听着,并不参与讨论。一个黄包车夫突然讲了个故事。
说的是他们府上,看门的一个独眼男人,因为个子矮又残疾,找不到老婆。前几天从街上领回来一个婆娘,婆娘被他洗干净关了起来,夜夜房间里会传来那个婆娘的哭声。
有人问独眼:“讨媳妇了,恭喜呀!”
独眼不耐烦的挥开人,却不肯透露哪里来的。
直到一次跟众人一起喝酒,独眼几杯黄尿下肚,招了出来。说自己马上就要抱儿子了!他要有后了。
众人这才知道,那个女人之所以被独眼带回来关起来,就是打的给他生个儿子的念头。
姜一搓搓胳膊,觉得这个故事太过惊悚。
那位被关起来当做生育机器的婆娘,也许是逃荒的流民,也许是被迫害的好人,也许是谁的家人不小心走散了。
但只要一想到对方成为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等着矮小残疾卑劣的男人压在她身上,等待着一个被单方面期待着的孩子。
姜一都深深觉得,这是个人人愚昧,残酷的时代。
姜一看了眼那个讲故事的车夫,隐约记起,他是舒伯华同事家里的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