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夜,是有钱人的销金窟,上流人的夜生活。
巨大的白色西洋建筑,第一层是大大小小的赌场,这里灯火通明,24小时有服务员接待客人,足以满足任何一个赌客的需求。
二楼是舞厅,每天晚上六点到凌晨六点,歌舞不停,音乐不停。
三楼是一个个休憩区,这个年代难得的席梦思床垫,真皮沙发,高定家具,电话,按摩浴缸……全部都有,温度永远是舒适的,每个房间只要按响床头电话,就有管家随时待命。
四楼是一些高级办公区,客人止步。
顾曼笙在二楼唱歌,姜一是他捡回来的,便跟着在二楼做一些打扫卫生的工作。
二楼共有三男四女歌星,都是大上海出了名,上过报纸的,顾曼笙排第三,是男歌手里面的佼佼者。
客气的看见了都要喊一声“顾公子”,一晚上只唱三首歌,就这样每当顾曼笙登台表演时,底下观众仍然座无虚席。
今天是周三,轮到顾曼笙表演,姜一站在阴影处,身上是黑白侍者服饰,手上拿着托盘。他眼睛紧紧盯着舞台上穿着亮片演出服站着唱歌的顾曼笙,只觉得吊打现代时听到的所有娱乐圈那些歌手的歌。
三曲结束,尽管底下观众喊着“安可”要求再加唱一首,但顾曼笙仍然抬着下巴,高傲的退场了。
乐队随之奏响轻快的圆舞曲,舞池里逐渐有客人两两相拥开始跳舞,五颜六色的灯光,模糊朦胧的环境,烟雾缭绕,酒精麻痹着每一个人。
姜一悄悄退了出去,在后台拐角处,他看到顾曼笙脱了演出服,只穿着素色的贴身绸衣,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他背后,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上。
顾曼笙对着镜子露出羞涩讨好的笑。
那军装男人的背影,给姜一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
姜一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一个月轮班一次。帮客人递酒,拿烟,端果盘,指路等等。
工作很简单,就是小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做不完。
等他忙到十二点二十分了,才算是把班次交接好,换回自己的旧衣服离开了巴黎夜,在夜晚的上海独自散步。
姜一坐在黄浦江边的馄饨摊上,面前摆着一大碗馄饨,上面飘着几滴麻油,一些紫菜和小虾米。馄饨一共十个,姜一拿着勺子满足的一口馄饨,一口汤,吃完浑身都变得暖暖的。
卖馄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的儿子趴在角落桌子上已经睡着了。一家三口,诠释了什么叫最平淡的幸福。
姜一付完馄饨钱,望着夜色下平静漆黑的黄浦江,感受着风里的水汽。
四周的建筑并不全都是宏伟的,即使是上海,也有破旧的骑楼。
轮渡拉响鸣笛从江面驶过,荡开一层层水波。
姜一吹了会儿冷风,徒步准备回去。
在这里,凌晨两点,就已经能看到大街上为了生活开始出来工作的人了。
他们是去报社领了新出的报纸的报童,挨家挨户送牛奶的牛奶工,给饭店送新鲜食材的赶着驴车的农人,也有那刚出舞厅喝的醉醺醺的酒鬼,还有身上盖着旧衣服躺在垃圾桶旁边的流浪汉……
姜一看着一个七岁的小报童经过,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六个铜钱,喊住了小报童。
“哥哥,我这里时政新闻,奇趣小说,英文法文报都有,你要哪个呀?”小报童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包,手上抱着厚厚一叠。
“我随便挑两份。”
姜一把铜钱给了对方,在一堆报纸里面,拿了一份《新闻报》,一份《申报·自由谈》。
报纸都是黑白的,排版格式还是从右到左,竖行排版,里面夹杂着繁体字,姜一看得有些吃力。
《新闻报》上大概讲了一些国内形势,最新战争事件等,《自由谈》就偏民众娱乐化的多,上面除了介绍某处新推出的小吃,歌舞厅的某位小姐,还有人写的连载小说,更甚至连市长家里的保姆与司机有一腿都被发布在某个小角落,还有一个叫“金先生”的占了最大一块版面,在骂当今文坛,新不新,旧不旧的乱象。又有说李将军娶了第三房姨太太……当真是五花八门。
姜一觉得有趣,一路拿着报纸回了巴黎夜后院工人住的院子。
薄雾熹微,姜一身上还带着露气,后院子里,元宝坐在石榴树底下呜呜的哭,猛然还真是吓了姜一一跳。
“怎么了?元宝,你哭什么?”
姜一把报纸放在石桌子上,坐在一旁问元宝,手上递过去一方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