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穿过顾名辰房间那扇他几乎从未拉上的窗帘缝隙,轻盈地跳了进来,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顾名辰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不满。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继续沉浸在那深沉的睡眠中,但那顽皮的阳光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从美梦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尽管没有饮酒,但顾名辰此刻的感觉却如同宿醉一般,那沉重的困意犹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在他的眼皮和大脑上,让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想要翻个身,换个更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然而就在他试图移动身体的时候,一股出乎意料的阻力却从他的胸口传来。
“什么东西?”顾名辰心里暗自嘀咕道,他那被睡意笼罩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视线却依然模糊不清。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视野变得清晰一些,然后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下方——
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闯入了他的眼帘。那个小脑袋正安静地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得十分香甜,小脸粉嫩粉嫩的,宛如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小家伙的呼吸平稳而绵长,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睡衣的前襟,仿佛那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可靠的依靠。
珩珩?!
顾名辰的大脑在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足足宕机了三秒钟。昨晚那一连串混乱而又不可思议的记忆,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猛然间向他席卷而来!
乐希!爱琪!半夜砸门!哭闹不休的小魔王!还有……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终极哄睡神器?!
这一切都让顾名辰感到难以置信,他瞪大眼睛,试图回忆起更多的细节。然而,脑海中的画面却像电影片段一样飞速闪过,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决定先把自己从这个尴尬的局面中解救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的胳膊从珩珩的脑袋底下抽出来。
可是,当他刚刚有所动作时,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咂嘴声。顾名辰心中一紧,立刻停止了动作。
只见珩珩的眉头紧紧皱起,原本攥得死紧的小手抓得更紧了,仿佛生怕顾名辰会趁机溜走。不仅如此,小家伙还无意识地往顾名辰的怀里又蹭了蹭,像是在寻找一个更温暖的地方。
顾名辰见状,顿时哭笑不得。他无奈地看着珩珩,心中暗自感叹:这小家伙的睡相可真是够特别的啊!
面对这样的情况,顾名辰彻底不敢再乱动了。他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惊醒珩珩,到时候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他的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是那个风流倜傥、自由自在的顾少啊!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那么潇洒,怎么会突然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被一个仅仅一岁多的小豆丁当成了人形抱枕呢?而且,这个小家伙还紧紧地抱住他,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隔壁客房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均匀的呼吸声。不用想也知道,那肯定是珩珩的父母,也就是那对罪魁祸首。他们居然如此放心地把自己的孩子丢在这里,把顾名辰的房间当成了免费的酒店和育儿嫂,自己却睡得如此安稳,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顾名辰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挣扎。毕竟,他总不能把这个小不点给扔出去吧?于是,他缓缓地侧过头,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起怀里的这个小家伙来。
睡着的珩珩完全没有了昨晚哭闹时的那副“魔王”模样。他的睫毛长长的,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小嘴巴微微张开,偶尔还会蠕动一下,仿佛在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
看着珩珩这副乖巧可爱的样子,顾名辰心中的怨气竟然渐渐消散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珩珩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顾名辰的心莫名软了一下。想起前段时间天天去乐希爸妈家报到,陪这个小家伙玩积木、看绘本、甚至笨手笨脚地给他喂饭的场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好像……是有点习惯了这小东西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越来越亮。顾名辰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昨晚被折腾得就没吃宵夜,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再看旁边那两位,估计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了。
指望他们起来做早饭?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顾名辰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平时要么应酬,要么外卖,或者随便弄点速食,家里冰箱除了啤酒饮料,基本是空的,压根没储备什么能吃的东西,更别提适合小孩子的早餐了。
总不能饿着吧?自己饿也就算了,怀里这小祖宗醒了肯定也得闹吃的。
无奈,只能出去买了。
可是……看着怀里依旧睡得香甜、抓着自己衣襟不放的小家伙,顾名辰又犯了难。这怎么去?把他弄醒?万一醒了又哭怎么办?他可没信心能再次复制昨晚的“奇迹”。
纠结了半天,顾名辰一咬牙。算了!抱着去吧!
他极其小心地、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慢慢地挪动身体,尽量不惊动珩珩。先是轻轻抽出被压麻的胳膊,然后尝试着坐起来。珩珩在梦里哼哼了两声,小手动了一下,似乎要醒。顾名辰赶紧停下动作,屏住呼吸,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家伙咂咂嘴,又睡熟了。
顾名辰松了口气,继续他的“拆弹”行动。好不容易抱着珩珩坐起来,小家伙因为姿势改变,自动搂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睡。
顾名辰就这样,抱着个“人形挂件”,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像做贼一样溜出卧室,生怕吵醒客房那两位“大神”。
简单快速地洗漱了一下(过程极其艰难,单手操作),顾名辰随便套了件外套,拿上手机钥匙,抱着依旧沉睡的珩珩,悄悄地出了门。
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只有鸟叫声和偶尔驶过的车辆声。顾名辰抱着软乎乎的珩珩,走在去往附近早餐店的路上,心情有点微妙。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顶着鸡窝头,没刮胡子,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外面套个外套,怀里抱着个奶娃娃,像个奶爸一样走在去买早餐的路上!
路过的小区保洁阿姨看到他,还笑着打招呼:“顾先生,早上好呀!带儿子出来买早餐啊?真贴心!”
顾名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地应了一声:“啊……嗯,早。” 内心咆哮: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来干净卫生的早餐店,顾名辰抱着珩珩,开始艰难地点餐。
“老板,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碗小米粥,再……呃,有没有适合小宝宝吃的东西?”他压低声音问,生怕吵醒肩上的“小祖宗”。
老板看了看他怀里睡着的孩子,了然地笑笑:“有蒸得软软的小馒头,还有不加糖的鸡蛋羹,行不行?”
“行行行!都要一份!打包!”顾名辰连忙点头。
等待打包的时候,珩珩大概是被店里的香味和嘈杂声吵到了,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又仰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顾名辰,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启动哭泣程序。
顾名辰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赶紧手忙脚乱地轻轻晃着他,学着之前看爱琪哄孩子的样子,笨拙地压低声音哄道:“珩珩乖,不哭不哭,辰叔叔在呢,我们买好吃的,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也许是顾名辰的声音确实有安抚魔力,也许是睡了一觉情绪稳定了,珩珩只是哼唧了两声,并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打量着早餐店的一切。
这时,老板把打包好的早餐递了过来。闻到食物的香味,珩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小手指着袋子,嘴里发出“啊……吃……”的声音。
“小馋猫,知道饿了?”顾名辰松了口气,笑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付了钱,拎着早餐,抱着对这个新环境充满好奇的珩珩,往回走。
回到别墅,顾名辰刚用脚轻轻带上门,就听到客房里传来动静。看来那两位“睡神”终于醒了。
果然,下一秒,客房的门打开,乐希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到顾名辰抱着珩珩、手里还拎着一堆早餐的造型,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出去了?”
爱琪也跟在后面出来,看到儿子安安稳稳地待在顾名辰怀里,正好奇地抓着一根油条的袋子,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无比惊讶和愧疚:“名辰?你……你怎么抱着珩珩去买早餐了?怎么不叫醒我们?”
顾名辰没好气地把早餐往餐桌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把怀里开始不安分扭动、试图去抓油条的珩珩递还给爱琪,翻了个白眼:“叫醒你们?我怕太阳从西边出来都叫不醒你们这两位心比太平洋还大的爹妈!我不去买,难道等着饿死?顺便饿死你们儿子?”
乐希和爱琪被他说得有些讪讪的。乐希摸了摸鼻子,难得地没还嘴,走过去接过早餐袋子:“辛苦了辛苦了。”
爱琪则抱着儿子,连连道谢:“真的太麻烦你了,名辰,不好意思啊,我们睡得太死了……”
“知道麻烦下次就别半夜往我这儿塞孩子!”顾名辰嘴上不饶人,但还是走过去,熟练地帮爱琪拉开椅子,又把那碗小米粥和鸡蛋羹推到她们面前,“喏,这是给这小祖宗的。赶紧喂他吃点,别真饿着了。”
珩珩看到熟悉的妈妈,又闻到食物的香味,立刻在爱琪怀里兴奋地蹬着小腿,指着鸡蛋羹:“吃!妈妈!吃!”
爱琪赶紧坐下来,开始喂儿子。乐希也把豆浆油条摆好,递给顾名辰一份:“你的。”
三人围坐在顾名辰那平时很少使用的餐桌旁,开始吃这顿意料之外的、略显凌乱却格外温馨的早餐。
顾名辰饿坏了,大口吃着油条喝着豆浆。乐希一边吃,一边看着爱琪耐心地喂珩珩,眼神温柔。
爱琪喂了几口珩珩,抬头看向对面虽然嘴上抱怨、却细心地连宝宝早餐都考虑到了的顾名辰,心中充满了感激。她想了想,轻声问:“名辰,昨晚……谢谢你。还有前段时间,经常去陪珩珩。”
顾名辰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么正式的感谢,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猛喝豆浆。
乐希也开口,语气认真了许多:“谢了,名辰。回头请你吃大餐。”
“少来!一顿大餐就想打发我?起码十顿!米其林三星标准!”顾名辰立刻抬头,恢复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行,一百顿都行。”乐希笑着应承。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微尘埃,也照亮了三人脸上轻松的笑意。珩珩吃得满嘴都是蛋羹,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偶尔还试图把勺子伸向顾名辰的油条。
昨晚的兵荒马乱仿佛一场梦,此刻只剩下晨光中的宁静与温暖。一种奇妙的、类似于家人的纽带,在这顿仓促的早餐中,悄然变得更加牢固。
顾名辰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再看看自己这突然多了许多人气的冷清公寓,心里那点抱怨不知不觉烟消云散,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感觉。
好像……偶尔这样热闹一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