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安妮站在甲板上,珍珠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海雾在她周身萦绕,将天鹅绒裙摆浸得发沉,仿佛连这身华服都在为她的处境悲鸣。
她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从容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那些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英格兰使者颤颤巍巍地踏上\"镇海号\",船身随着海浪起伏,他的鹿皮靴在甲板上打滑,险些失态。
这位身着银线刺绣长袍的贵族强撑着尊严,目光却在安妮和朱文正之间来回游移。
当他的视线扫过舰桥边寒光凛凛的火炮阵列,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手中的羊皮卷,声音却因紧张而有些发颤:\"东洲统帅,我王理查二世命我转告,即刻释放安妮公主,归还她的自由,否则……\"
\"否则怎样?\"朱文正慵懒地倚在鎏金座椅上,翡翠扳指在指间灵活翻转,折射出幽绿的光。
他身后的蒸汽管道不时发出嘶鸣,白雾升腾间,恍若来自地狱的烟气,\"就凭那些破旧的木质帆船?还是说,贵国国王觉得靠几句威胁就能让本王屈服?\"
使者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您莫要欺人太甚!我大英格兰王国不是好欺负的!\"
他刻意提高声调,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抖。
\"大英格兰?\"朱文正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桅杆上的海鸟。
他猛地站起身,金丝蟒袍下摆扫过镶嵌珍珠母贝的扶手,在甲板上拖出华丽的弧线。
\"伟大的洪武大帝,早已将英格兰和德意志分封给本王,本王此次万里迢迢前来,就是来就藩的!\"
随着他的动作,腰间的火枪不经意露出半角——那是用精钢打造的左轮枪,枪管上雕刻着狰狞的龙纹,枪口还残留着昨夜试射的硝烟痕迹。
使者的目光被这冰冷的金属吸引,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东方人并非传说中的野蛮部族,而是带着更先进杀戮机器的征服者。
\"大英格兰乃是我王和大英贵族们的领土,东方的皇帝无权将我王的领土封赏给任何人!\"使者握紧羊皮卷,指节泛白。
\"哦?那如果是你们欧罗巴教皇请我来的呢?\"朱文正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响指,侍从立即托着紫檀木漆盒上前。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龙涎香混着羊皮纸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最上方正是一卷用金线捆扎的密函,封印处镶嵌的教皇戒指印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使者狐疑地拿起画卷展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罗马教皇的手书,羊皮纸上的拉丁文墨迹未干,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欧洲分裂教会的愤怒:\"恳请东方圣王朱文正,荡平阿维尼翁伪教宗及其附庸……”
英格兰,就是其中之一。
信件末尾还盖着三重印玺,其中一枚正是三年前约翰神父冒死送往东方的密信同款。
\"这不可能!乌尔班六世绝不会……\"使者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青铜烛台。火焰舔舐着波斯地毯,却无人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混乱。
\"信不信由你。\"朱文正展开几卷画轴,丝绸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画中,安妮身着金线绣制的霞帔,与朱文正携手站在飞檐斗拱的宫殿前,或是依偎在他怀中,共赏绽放的烟花。
最令使者窒息的一幅,竟描绘着两人相拥而眠的场景,安妮颈间的波希米亚狮徽与朱文正腰间的龙纹玉佩交相辉映。
\"这些...这些都是假的!\"使者声音颤抖地吼道,羊皮卷在他手中揉成一团。
\"真假重要吗?\"朱文正挑眉,翡翠扳指重重磕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当这些画像传遍欧洲,所有人都会相信,安妮公主已经是本王的人。贵国国王的脸面,王室的尊严,都将被狠狠踩在脚下。\"
他转头看向安妮,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公主殿下,您说是不是?\"
安妮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皮肤。她恨朱文正将自己当作棋子,可当使者说出\"未婚妻\"这个词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被兄长当作筹码的岁月,得知要嫁给陌生国王时的绝望。
此刻海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朱文正递来的温热披风,内心深处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抗拒。
她扬起下巴,蓝宝石耳坠在晨光中闪烁:\"使者阁下,回去告诉理查二世陛下,我在这里很好,无需他费心。\"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意?您可是要成为英格兰王后的人!\"使者的声音充满震惊。
\"王后?\"安妮冷笑一声,裙角扫过甲板上的烛油,\"不过是被关在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罢了。与其在英格兰的宫廷中勾心斗角,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倒不如在这铁舰上,至少还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排列整齐的铁甲舰,烟囱中喷出的黑烟在空中勾勒出巨兽的轮廓。
朱文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抬手示意侍从送上一盏青瓷茶盏。
茶汤在杯中轻轻摇晃,倒映出安妮倔强的侧脸。
当使者失魂落魄地离开时,甲板上的蒸汽突然剧烈喷涌,仿佛连钢铁巨舰都在为这场对峙欢呼。
三日后的黎明,英格兰舰队黑压压地压向\"镇海号\"。
\"开火!\"英格兰舰队的怒吼声中,第一轮炮弹落在百米开外。朱文正将安妮护在青铜炮台后,自己却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火铳在手中划出银亮的弧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铁甲舰的巨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后坐力震得甲板微微发颤。
安妮透过炮口的硝烟,看见英格兰战船在火光中碎裂,桅杆如同折断的芦苇般倒下。
朱文正的声音在炮火中清晰传来:\"记住,公主殿下,这才是强者的话语权。\"
当最后一艘英格兰战船沉入海底时,海面漂浮的尸体和碎木已经将海水染成暗红。
理查二世在伦敦塔摔碎最后一个威尼斯花瓶时——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风暴,正以安妮公主为引,轰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