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轰隆隆!”
“别挤啊妈的,踩着老子了!”
“快跑,快跑啊!追兵很快就要上来了!”
狭窄的山路中挤满了人,全都是霜雾沟逃出来的崔家溃兵,乌泱泱的往前挤,人人面色慌乱,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还有受了伤的军卒互相踩踏,骂声四起。
丢盔弃甲、军心涣散,兵败如山倒!
最前方便是崔承肃和崔昌木,两人杀得浑身鲜血,拼命地抽动缰绳,好在有三四千精骑紧紧护卫在两人身侧,并未溃散。
“将军,将军!”
一名斥候艰难的穿过溃兵人群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乾军,乾军没有追上来,收兵回霜州了。”
“那就好。”
逃了一路的崔承肃总算松了口气,挥挥手:
“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吧,各营收容溃兵,乌泱泱的乱跑像什么样子!
妈的,一群饭桶!”
“诺!”
“将军有令,就地休息!”
“各营都尉、校尉立刻收容麾下军卒,整军待命!”
一道道怒喝声此起彼伏,狭长的溃兵队列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各自寻找顶头上司,三三两两地往一起凑,脸上写满了沮丧与悲戚。
崔承肃找了块大石墩坐下,抄起水囊大口大口地往喉咙里灌,好不容易才让急促的呼吸恢复平静,跑了一路差点少了半条命。
三万颍川军外加四万左右威卫,前后夹击,己方只有四万多人,这仗怎么打?再加上景霸这家伙憋了一肚子火,不要命地冲锋,连斩多名悍将,宛如杀神,仅仅一个时辰崔家军就被打垮了。
见战局已无转圜余地,崔承肃当机立断下令突围,靠着几千精锐骑兵的拼死冲杀总算冲出了包围圈。本来景霸是打算穷追不舍的,结果霜雾沟道路崎岖,入夜之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官军很难追击,否则崔承肃想逃出战场恐怕没这么容易。
望着军中弥漫着浓浓的沮丧之气,崔承肃只觉得后脑勺发凉,今天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休息了片刻,一名偏将一路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人数清点完毕。”
崔承肃黑着脸:
“逃出来多少人?”
“不到,不到万人。”
“妈的!”
崔承肃愤怒地将水囊往地上一摔,心情差到了极点。
本以为是一场大胜,砍下两名皇子的人头再全歼四万京军,继而影响整个东境战局,决定胜负!结果变成了一场大败,数万精锐丧命,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知信这个蠢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崔承肃气得破口大骂:
“早知道就不和他联手了,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局面!”
几万兵马死守霜州城,景霸崩了门牙也未必能啃下来,可现在一败涂地,精锐折损大半。
此前南宫彻率八万兵马出征颍川道,里面有两三万崔家的兵,但大部分都是新兵或者没什么战力的寻常驻军,这次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崔家精锐。
伤到了元气!
“唉,家主还请息怒。”
崔昌木长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认了,眼下还是应当尽快撤回岭风道,死守各城。好在岭风道是咱们的根基,粮草充足,可以久守,敌军一时半会攻不进来。
想赢,就只能等南宫家的消息了。”
“罢了,只能这样。”
崔承肃长叹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恍惚:
“这场战争,还能赢吗?”
……
霜州城城门大开,数不清的乾字军旗漫天飞舞,数以万计的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涌入城内,人人昂首挺胸,军威严整,声势震天。
打赢了!京军总算打了一场大胜仗!
景淮负手而立,高居城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哈哈哈,这一战杀的爽啊。”
景霸的朗笑声回荡在耳边,心情别提有多舒畅了:
“多亏六弟搭台,让咱唱了出好戏,否则左右威卫都快成笑话了。”
“皇兄打爽了?解气了?”
“爽,怎么能不爽!”
景霸不停地挥舞拳头,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怕你笑话,之前在颍川道接连吃败仗,军中将士私底下都叫我活阎王,不敢跟着我出战,这次总算是一雪前耻了。”
“活阎王?哈哈哈。”
一向沉稳的景淮乐得合不拢嘴,他倒是头一回听说景霸有这个绰号。
“不过有些问题我想不明白。”
景霸挠挠头,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张知信要反的?是韩照陵给你通风报信?还有,这家伙啥时候成你的人了。”
景淮嘴角微翘:
“从断云隘分兵开始韩照陵就是我的人了,一直帮我盯着张知信一举一动,此次张知信联手崔家通敌造反确实是韩照陵告诉我的。
但就算韩照陵不说,我也知道他要反。”
“为什么?”
“很简单。”
景淮目光深邃:“是我逼着他反的。”
“你逼的?”
景霸愕然,没听懂景淮的意思。
景淮漫步城头,缓缓道来:
“自东境开战以来,张知信一直想保存实力,让京城兵马冲锋在前,为什么?明摆着想保存实力,抓着几万兵马不肯撒手。
像他这样的地方节度使留着对朝廷有何益处?稍有不对就会跟着南宫烈一起造反,现在不反,以后也会反,倒不如趁早除掉,将颍川道的军政大权收回来。
可毕竟是一道节度使啊,我不能随随便便将其拿下,必须要有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比如谋逆之罪。
所以断云隘分兵之后我就一直让颍川军冲锋在前,故意消耗张知信的兵力,还抽走了他八千精锐。
面对我的步步紧逼他只有两条路能选,要么眼睁睁看着张家的家底消耗殆尽,要么反!
正好,崔家有意策反,两人一拍即合,我便顺水推舟,让韩照陵推了他一把,接着再将计就计:
拿下霜州城、击败崔家主力、除掉张家,一箭三雕!
何乐而不为?”
春风拍打在景淮的脸上,这位六皇子此刻显得十分沉着冷静,仿佛天下尽在掌控。
“妙,太妙了!”
景霸挠挠头,心生佩服:
“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景霸突然发现以前那个病恹恹的弟弟越发厉害了,明明从未带过兵,却在飞速成长。
“哈哈,臣弟没本事上马杀敌,只能多动动脑子了。”
景淮朗笑一声:“但冲锋陷阵、斩将杀敌还得靠皇兄啊。”
“哈哈,这个我擅长。”
景霸冷笑道:
“崔家撑死了十万兵马,颍川道死了两万,霜州死了三四万,崔承肃手里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万人,已不是我军对手!”
“没错,不过大军连续征战一月,人困马乏,暂时先不动了,休整半个月吧。”
景淮轻笑一声,转而抬头远望,喃喃道:
“澜州那边也该分出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