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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不负冬 > 第192章 我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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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响,一级一级,像在替他叹气。

二楼走廊的地板上散落着撕碎的画纸,每张都画着同样的构图:一只悬在床榻边缘的手腕,水面浮着几缕血丝。

谢清时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

推开门时,裴砚南看见谢清时正蜷在墙角,机械地翻着一本相册。

他的手指停在某页全家福上——照片里十五岁的秦予安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笑着。

如今那个位置被谢清时用铅笔涂满了交错的黑色线条,像牢笼的栅栏。

“阿时,顾琛过来了,有事要见你,我们下去见见他好不好?”

裴砚南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蹲下身,与谢清时平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空得可怕。

谢清时没有抬头,只是盯着照片上被涂黑的人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纸边缘,那里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阿时,你能不能......”裴砚南声音哽了一下,“能不能应我一声?”

谢清时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枯叶。

他的瞳孔缓慢地聚焦,仿佛从深海里浮上来的人,需要一点一点适应岸上的光线。

“说什么?”

就这三个字,轻得像羽毛落地。

三年前他亲眼目睹秦予安割腕,一周前又撞见那人拿着玻璃碎片。

明明两次都救下来了,可谢清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只是看不见血。

他该哭的,该发疯的,可偏偏什么情绪都没有。

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裴砚南在担心,也听到了顾琛在楼下等着,可他只觉得累,累得连呼吸都嫌麻烦。

“说......”裴砚南伸手想碰他的肩膀,又停在半空,“说你没事。”

谢清时闻言,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

他合上相册,轻轻说了句:“我没事啊。”

这句话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却在房间里激起看不见的涟漪。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时间仿佛被拉长成透明的丝线。

窗外的梧桐叶飘落在窗台上,发出极轻的“嗒”的一声。

裴砚南望着谢清时垂落的睫毛在暮色里轻颤,喉结动了三次,才让那句问话裹着温热的雾气落进沉寂:“你要去见顾琛吗?”

他声音放得极软,像是怕惊飞一只停在悬崖边的鸟。

谢清时摇头,指甲在相框边缘抠出细小的划痕,指腹还沾着些干涸的血痂,像是反复撕扯过倒刺留下的。

“好,不想见就不见,我去赶他走。”

裴砚南忽略他手上斑驳的伤口,猛地站起身,胸口闷得发疼。

楼下,顾琛坐在客厅里,指腹轻轻蹭着病历本的边缘。

纸页上“秦予安”三个字被翻得卷了边,墨迹晕染成模糊的阴影。

诊疗师专业又无奈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他很聪明,我出的所有测试题他都能完美选出正确答案,就像在下一盘早已知道结局的棋。”

边说边转动着钢笔尾端的秒针刻度:“最令人不安的是,他连失控都计算得恰到好处。有次我故意提到‘母亲’这个词……”

病历本被翻到一页脑电波监测图,“他的杏仁核活动在延迟1.8秒后突然爆发,完美复刻了ptSd的标准反应模式。”

金属笔尖“咔”地刺穿病历纸,诊疗师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他来的最后一次我做了个实验。”

他苦笑着摇头,突然用钢笔敲击桌面的节拍器,“让助手在走廊播放他童年常听的摇篮曲。”

监测仪打印纸簌簌滑落,三条完全重合的波形图摊在晨光里:“他的皮肤电反应出现了3次完全相同的波动峰值,间隔都是2分15秒。”

诊疗师突然抓起咖啡杯又颓然放下,陶瓷杯底在桌布洇出深褐痕迹。

“连怀旧都要量化成数据,我从业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患者,明明马上就要溺水身亡,但还是漂在海面不上浮板。”

诊疗室的白色灯光在眼前忽明忽暗,顾琛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边缘。

如果连最基础的评估都测不出秦予安的真实情况,那他到底把自己藏得有多深?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神经,木质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看见裴砚南眼睛通红地走下来。

“他今天不见人。”眼前的人声音低哑,像被砂纸磨过,“等过几天你再来……”

话音未落,顾琛直接撞开他的肩膀冲上楼。

二楼走廊尽头,房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暖光,隐约能听见屋内压抑的呼吸声。

顾琛推门时看见谢清时正把相框反扣在床头柜上,玻璃与木料碰撞的闷响里,露出的照片一角还能看见秦予安穿着白衬衫的侧影——那是去年夏天拍的,秦予安站在海边,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要飞走的白鸽。

“谢清时,我今天来是来聊你和秦予安的事。”

他径直闯入房间,鞋底碾过地板时带起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谢清时的手指仍压在相框边缘,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抹白衬衫的影子碾碎在掌心。

“谢清时!”

见对方迟迟没回应,顾琛提高了音量,向前迈了一步。

阴影笼罩床沿的瞬间,裴砚南突然从门侧闪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挣脱:“他状态不好,你改天再过来。”

但顾琛只冷笑一声,甩开他的钳制,从西装内袋抽出牛皮纸袋:“我手里拿着秦予安近一年的心理诊断报告,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他盯着谢清时绷紧的后背,声音压得很低。

纸张在他手中哗啦作响,像一片片干枯的落叶。

谢清时抬头,恍惚间看见对方的嘴唇在动,却觉得那些字句都漂浮在空气中,需要费力才能捕捉。

他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时,才发现两人都紧紧盯着自己。

“你想说什么?”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尖蹭过木地板的纹路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切进房间,将他的轮廓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我不明白你对秦予安那么好,为什么一直因为一周前的事不理他。”

“他不是有意吓到你的。”

顾琛脚步放轻,声音从阴影里浮起,皮鞋尖碾灭了地板上跳动的光斑。

“你们以为我是被他举着玻璃片的样子吓到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谢清时声音颤得发涩。

他垂着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像两片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那是什么?是因为我没有提前跟你说他手里有玻璃片吗?”

顾琛的声音卡在半空。

他看见谢清时的眼眶烧得通红,却一滴泪都没有——像一捧滚烫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