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急着问,先给他倒了杯浓茶,推过去。缓解下他紧张的情绪。然后问他,“遇上事了?”我尽量让声音平缓些。这时,他双手捧着茶杯,像是要汲取那点暖意,指节都泛了白。嘴唇动了动,话没出来,先打了个寒颤。“我……我能看见东西。”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长年累月不敢言说的疲惫。我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不是……不是一般的。是……当兵的,打日本鬼子的那种。”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也有一种寻求确认的急切,“他们老是跟着我,从小到大,哪儿都在。我卖车的时候,他们在展厅角落里;我端盘子的时候,他们在饭馆墙根下;我走在大太阳底下发传单,他们就在我眼前冲锋、倒下……师傅,我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仙家的心通在我心里响起,那声音里没有平日的戏谑,反而带着少有的凝重。仙家跟我表达的是,它听见的不是怨念,是震耳欲聋的冲锋号,是嘶哑的喊杀声,是这片土地下面,还没凉透的血。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叫陈默,名字倒是人如其名,把这天大的秘密在心里憋了二十多年,都快憋炸了。
我也不能不说话,跟他说,不管你信不信呢,我以下跟你说的都是事实,你也不用害怕,你要有事,你早就完蛋了,所以也不用给你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没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身后,确实跟着人。不止一个,破棉袄,烂绑腿,古老的枪,什么枪我不认识,好几个,就戳在那儿,一声不吭。他瞳孔猛地一缩,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塌了下去,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多少年的恐惧、孤独和无人相信的委屈。
他没再详细描述那些惨烈的景象,只是反复说,他们跟着他,无处不在。而这些年,家里,自己找过很多人,各种处理过,钱没少花,但是都没有用,一直也没能解决,各种办法都尝试了,没用,那种情景就是他心里的无奈,也没有希望了。
我听着,心里慢慢琢磨着。这不是寻常的因果债,仙家处理那些个有头有尾,这像是什么?像是一条决堤的河,他是恰好站在缺口边上的人,那历史的血水,就这么不由分说地,冲着他一个人来了。
你这事儿,麻烦。我打断他颠三倒四的叙述,敲了敲桌面,你看见的,不是寻常的鬼,是‘国魂’。他们是凭着一口正气,一股执念,硬留在‘这儿’的。我指了指脚下,寻常的法子,送不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出这番话,这个场景,其实我都见怪不怪了,应该不是我说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熄灭了,只剩下茫然。那……那我怎么办?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下了,嘴里焦急的说救救他,救救他,重复着,我男朋友看了要来扶他,我示意我男朋友别来,我起身把他拽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