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张建国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在网上发帖,托朋友打听,按照老奶奶提供的模糊线索——陈家后人姓陈,家里有残疾史,生活困顿——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找。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像大海捞针。期间,他家里的情况倒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自从那晚瑶瑶“传话”并且找到了老井之后,张家晚上的噩梦明显减轻了。李娟脖子上的青紫掐痕,颜色也淡了很多,几乎看不出来了。夫妻俩吵架的频率也降了下来,虽然气氛还是有些沉闷,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瑶瑶的低烧退了,虽然还是有点胆小,但晚上能睡个圆圈觉了。这些积极的变化,给了张建国不小的鼓励,也让他更加确信,这条路走对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张建国那边终于有了消息。他一个朋友的朋友,在残联工作,帮忙查到了一点线索。在老城区边缘的一个待拆迁的棚户区里,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户主叫陈志强,四十多岁,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一条腿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跛。他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妻子在餐馆打零工,儿子正在上初中,一家人挤在二十多平米的老房子里,靠低保和他偶尔帮人看摊、修点小东西维持生计,日子过得非常紧巴。
最重要的是,这陈志强的太爷爷,据说当年就是在城里挑水卖的,后来被人欺负,早逝了。时间和职业都对得上!张建国很激动,打电话通知我,他想立刻就要找上门去。我拦住了他:“你这么直接冲过去,怎么说?说你家老祖宗害了人家太爷爷,现在来赔罪补偿?人家不把你打出来才怪,还得以为你神经病。” “那…那怎么办?” “先别露面,暗中观察一下,看看他们家具体缺什么,有什么难处。找机会,用不着痕迹的方式帮一把。
积德行善,贵在真心实意,不在形式,更不是施舍。” 张建国冷静下来,觉得有道理。他开始暗中留意陈志强一家的情况。他发现陈志强虽然残疾,但人很勤快,手也巧,会修自行车、电器什么的,就在巷子口摆了个小修理摊,但位置偏,生意很清淡。他儿子学习成绩不错,但家里条件差,课外辅导书、学习资料都买不起。他母亲有慢性病,需要长期吃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摸清楚了情况,张建国开始行动了。
他没露面,而是托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假装是社区爱心志愿者,以“社区帮扶困难家庭”的名义,给陈志强家送去了一笔钱,数额不大,但足够缓解一下药费和孩子的学习费用。同时,他又通过关系,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帮陈志强那个偏僻的修理摊,联系到了附近一个新建小区的物业,给他揽了些修理楼道灯、换锁之类的零活,收入稳定了些。他还以“旧书捐赠”的名义,买了不少适合初中生的学习资料和课外书,送到了陈志强儿子学校,由老师转交。
这些事情,做得悄无声息,自然而然。陈志强一家只觉得是运气好了点,遇到了好心人,心里满是感激,根本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百年前的恩怨。就在张建国开始暗中帮助陈家的第二天晚上,他给我发来信息,语气带着惊喜:“师傅!神了!昨晚我们一家三口,一个噩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瑶早上起来,小脸红扑扑的,还说梦到一个老爷爷对她笑了,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挺和气的!” 我知道,这是老祖宗感受到后代的诚意和行动,那股子怨怼和焦躁平息了一些,施加在子孙身上的负面影响自然也就减弱了。这只是第一桩债,是个开始。但一个好的开始,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