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顿时来了精神,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大声张扬,所以赶忙凑上去也压低声音:“怎么?”
“放出风去了。说云笙杀了老安阳侯,为了给安阳侯府出气,虽然云笙已经服毒,但还是砍了她的头。丢在乱葬岗去,曝尸荒野。”柴晏清含笑:“有人埋伏在乱葬岗。”
只要阿筝还在在乎云笙这个姐姐,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去给云笙收尸。
这就是个陷阱。
而且是个很容易被拆穿的陷阱。
就是不知阿筝会不会上当。
祝宁叹了一口气:“这个案子里,就她们三姊妹最惨。”
先是被父亲连累。
其次又被何靖与薛惊两人利用。
最后落得个这样下场。
可同情她们吧,她们又的确犯了错。
祝宁心思复杂了一小会儿,又问云笙:“那云笙的尸身呢?”
柴晏清轻声道:“回头会秘密运往义庄。等过了这个风口,再以阿箬的名义下葬。费用的话……何靖那儿搜出不少钱。我扣下一笔,不只可以买墓地和棺材,将来阿箬她们流放的话,也好有个打点。”
祝宁微微惊讶,但也不是那么惊讶:这是柴晏清的作风。
不过,她有点担心:“旁人不会说什么吧?”
柴晏清面色镇定:“说什么?谁莫非还知晓到底有多少?”
反正最后账面上和送上去的钱都对得上。
“那就好。”祝宁压低声音,“处理得干净就行。”
她发现自己如今是越来越入乡随俗了。
第二日,祝宁去上班。
今日上班内容很简单,就是替云笙整理仪容,入殓。
江许卿来了大理寺,就跟着祝宁转。
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江家考虑后的结果:“从今往后,我每日都跟着老师学习。什么时候老师说我可以单独验尸了,我再自己验尸。”
祝宁点点头:“那就背上箱子跟我走。”
今日,祝宁带来的不仅是验尸箱子,还有一个小箱子。
里头是给死者整理仪容的一些简单化妆品。
带着江许卿到了停尸房,祝宁找到云笙的尸身,就让江许卿背出来——
江许卿一愣:“为何不用抬的?”
停尸房里就有小吏,专门可以干这些搬运尸体的活儿。
祝宁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小竹棍,笑眯眯往自己手板心轻轻敲了两下:“老师说的话,你听是不听?”
江许卿眼神一怵,不由得声音都小了点:“听。”
于是,在祝宁的笑容中,江许卿乖乖去背尸体。
祝宁帮忙将云笙放在了江许卿的背上。
刚放好,江许卿就感觉背上一沉——不仅沉,还很冰冷。
当然,沉是真的。冰冷么……隔着皮垫子,倒也不至于,更多是心理作用。
尸体是不好背的。
尤其是云笙现在还处在尸僵阶段。
也就是江许卿高,所以才能将尸体从腋下穿过布绳,利用两条布绳将尸体上半身背在他背上。
就这,还需要祝宁帮忙抬一下脚呢。
不然,尸体的脚后跟怕是要被磨破。
只走了十几步路,江许卿的呼吸都明显粗重起来。
祝宁就在这个时候问他:“沉不沉?”
江许卿用力摇头,“太沉了!”
祝宁问江许卿:“你可知死人为何比活人背起来沉?”
江许卿一面喘粗气,一面努力回答:“是因为人死了之后,自己动不了了?”
死沉死沉,说的就是人死了之后,就会变得好像比活着的时候沉。
祝宁点点头:“不只是死了的人好像更沉,其实瘫痪在床不能动的人,也很沉。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死了,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动不了了。肌肉不能控制,骨骼不能控制,自身不能发力。”
“还在尸僵期间的尸体会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关节更难搬动,所以比软尸又要更沉。”
江许卿都快吐舌头了,感觉喘气都费劲。
偏偏祝宁还要问他:“如果是一个人抛尸的话,你会选什么方式?是拖着,还是背着?”
江许卿咬着牙,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费劲想了半天,才想到:“当然还是背着吧。拖着的话,我不好走路了。”
“对。”已经到了棺材旁边,祝宁将云笙的脚放在地上,霎时,江许卿是一步都走不动了。
那模样,像快要累死。
祝宁轻声道:“走两步。”
江许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总算又走了两步。
云笙的鞋子都掉了。
不过祝宁没管。
只重新帮着江许卿将尸体抬上了门板——要在这个门板上整理完仪容,换好衣服,才能放进棺材里。
刚将尸身放好,江许卿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还真没干过这样的活儿。
在大理寺里,要么有师叔师伯的徒弟们,要么就有小吏,根本轮不到他。
不过,看到云笙的鞋子掉了,他还是指着鞋子喊:“鞋掉了——”
祝宁使唤他:“掉了还不快捡起来?愣神做什么?”
然后,她还让江许卿仔细去看尸体的脚后跟:“你看到了什么?”
江许卿终于意识到,祝宁这是要教导自己东西,顿时更积极了,喘着气努力瞪大眼睛看云笙的脚后跟:“袜子脏了,袜子都差点掉了。”
“这只是让你拖了两步。”祝宁循循善诱:“若是再多拖几步,你觉得会如何?”
江许卿毕竟还是办过很多案子的,几乎是脱口而出:“袜子就算不掉,也会弄得很脏,甚至可能会磨破。最关键的是,脚可能会磨破!”
祝宁点点头:“你好好记着弄脏的位置。下一次,你拖着走。”
挪动尸体,如果没有外力协助,要么是拖,要么是背。
但只要身高相差不是特别大,那么尸体的脚都会拖在地上的。
这样一来,势必会留下脏污或者破损。
而这些痕迹,含有大量的信息留给他们这些验尸的人。
不同的姿势,磨损的位置可能会稍有不同。而且,受伤的痕迹也能看得出来,是拖着走的,还是背着走的。
江许卿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撼:“这么多的学问!”
祝宁微笑:“你以为,想要做个好仵作那么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