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崇祯十五年春,明朝内外的局势愈发复杂。
新军的圣恩军和亲军联合各地明军展开对民乱的清剿行动。
然而李贼的手下张报在援救华州兵败后,迅速收缩兵力,凭借坚固据点防守,明军一时难以攻破,清剿进程陷入僵局。
崇祯皇帝对此忍无可忍,为了推动战事进展,他依靠刘闻言、王方等新派文臣顶住东林党人的口舌攻击,同时再度对东南地区的自负商税问题做出妥协,通过调整商税政策安抚东南士绅,终于朝臣们妥协。
随后崇祯下令由太子监国,自己则决定御驾亲征山陕,以提振明军士气,不过在守旧派大臣的反复拉扯下,亲征队伍行至忻州便停驻下来。
崇祯只能隔着距离指挥吴三桂,严令其务必尽快清剿民乱,如此举动,在当时也算得上是 “威震天下” 的决策,既展现了皇帝平乱的决心,也暴露了朝廷内部派系斗争的尖锐。
与中原的紧张局势不同,西北此时呈现出短暂的和平态势,可萨部落的精锐力量在此前的战事中损失殆尽,仅剩下可萨涵率领的残部盘踞在殷堡一带,实力大减,已无力对明军发起大规模进攻。
那些已内附明朝的蒙人部落,此前见识过联军的强大军威,首领马昌乐深知自身实力不足以与明军抗衡,因此不敢有丝毫妄动,始终保持着对明朝的臣服。
西域诸汗国则陷入内乱,因其受到兰州蒙古合布勒与青海和硕特宁辜部联盟的威胁,可汗朵儿赤忧心忡忡,最终积忧成疾,病逝于任上。
朵儿赤死后,汗国权臣谷录辰趁机夺取权力,继位成为新的掌权者,叶儿羌的局势自此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在西北局势暂趋平稳的同时,周边其他区域的态势也各有不同,藏地因地处高原,气候苦寒、地形险峻,长期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各部族之间虽常因争夺牧场与资源发生内斗,却始终未能形成统一的势力。
不过在和硕特部的威慑下,藏地各部族不敢有太大异动,整体尚算稳定,和硕特部作为青藏较强的势力,对藏地有着潜在的掌控力,各部族为避免被和硕特部打压,只能收敛内斗,维持表面的平静。
而谭威东面的满清与漠南诸部,局势则悄然发生变化,自从满清在与明军的交战中受挫后,漠南诸部原本对满清的敬畏渐渐减弱,隐隐开始有了自主的想法。
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完全听从满清的调遣,在军事行动与资源分配上,多次与满清产生分歧。
更关键的是,清主皇太极因战事受挫,精神受到不小打击,身体日渐虚弱,对国事的掌控力也随之下降,往日的锋芒渐渐褪去。
满清上层见状,围绕权力继承与利益分配,已开始出现明争暗斗的迹象,内部凝聚力大不如前,这无疑为谭威缓解东部压力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谭威看来,当前最需要警惕的威胁,仍是塘州的可萨部,塘州距离营州仅一天路程,一旦可萨部发起突袭,极有可能威胁到营州的安全。
此前谭威与可萨部达成的协议,因双方实力对比发生变化,早已形同虚设,可萨涵为了重振势力,四处收编各族残部,如今麾下兵力已达三万余人,规模虽大,却仍是谭威眼中的劲敌。
不过让谭威稍感安心的是,可萨部在此前与圭圣军的交战中损失惨重,军魂已散,士兵的士气与战斗力大不如前,短期内难以对明军发起大规模进攻,目前仅在雉鸡峡、塘州一带设置防线,采取死守策略,试图保住最后的立足之地。
此前曾协助可萨部作战的秣叻部与浣彦部,如今也已离开可萨军营,这两部原本寄望于通过协助可萨部获取利益,却没想到攻打雉鸡峡未果,不仅损失了不少兵力,还因塘州缺乏粮草,陷入了补给困境。
可萨涵见这两部不仅无法提供助力,反而消耗粮食,便在年底将他们送走,这无疑进一步削弱了可萨部的外部支持力量。
针对可萨部的防线,圭圣军多次派出小队进行试探性进攻,军士们借着地形掩护,袭扰可萨部的巡逻队,破坏其防御工事,试图寻找防线的薄弱点,但可萨部凭借坚固的工事与密集的防守,始终未能让圭圣军找到突破机会。
谭威见状,便调整策略,下令圭圣军持续进行小规模攻击,既不让可萨部有喘息之机,也为后续的决战积累经验、消耗对方实力。
随着小规模攻击的持续,双方的战线渐渐稳定下来,短期内难有大的变动。
谭威明白当前不宜急于与可萨部决战,营州的根基尚未稳固,新军的整训也未完成,若此时强行决战,即便能击败可萨部,也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因此他将主要精力放在巩固营州、蓝池城的防御与整训新军上,在营州与蓝池城加筑城墙、挖掘护城河,完善防御体系,同时加强新军的战术训练与武器配备,提升军队的整体战力。
为了确保两地的治理与防务兼顾,谭威对圭圣军主力进行了部署,赵岩率领一万兵力驻守蓝池城,负责蓝池城及周边区域的防务,辛咏卷则担任蓝池城地方官,主管行政、民生与后勤事务,确保军队的粮草供应与地方稳定。
营州方面,由张定理担任地方官,负责营州的日常治理,辛咏卷与张定理二人,谭威已将他们推荐为两地的主官,目前正等待朝廷批准,暂令他们以代理身份履职,以便尽快开展工作。
谭威自己则在营州挑选了一处幽静的大院居住,这里远离喧嚣,既能让他在繁忙的军政事务之余得到休息,也便于他私下与心腹商议对策。
同时为了方便处理军政事务,都督官衙被正式设于营州,所有重要的军事决策与行政指令,均从营州官衙发出,确保政令畅通。
谭威在营州居住的那处幽静大院,并非新建,而是一处已有多年历史的空院,其原主人是西北有名的富商刘子山。
刘子山的发家之路颇具特色,他主要依靠组建马队、驼队,在西北胡人聚居的地界开展商贸活动。
从中原收购茶叶、丝绸、瓷器,运往西域与胡人交换皮毛、马匹、玉石等特产,凭借着精准的商业眼光与过人的胆识,积累了丰厚的家产。
不过刘子山为人极为低调,即便在西北商界声名鹊起,在中原地区却鲜少有人知晓他的名号,家中的产业也多以他人名义打理,从不张扬。
这样的行事风格,本是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却没想到早已引起了谭威麾下军情营的注意,军情营负责收集西北各地的军政、经济情报。
像刘子山这样在胡人地界拥有庞大商队、且背景不明的富商,自然被纳入了重点关注名单,其商队的行踪、产业分布等信息,都被军情营详细记录在案。
变故发生在可萨人围攻营州之后。
那次围攻虽最终被圭圣军击退,却让营州的富商们人心惶惶,刘子山也不例外。
他担心营州局势后续仍会动荡,自己留在营州的家产难以保全,便果断决定搬离营州,前往相对安稳的西安府居住,只通过书信遥控指挥留在西北的商队。
临走前他不愿让营州的大院闲置,便决定将其打折出售,即便打折,院子的价格依旧高昂,毕竟是富商的产业,院落宽敞、装修精致,寻常百姓根本无力承担,只有像谭威这样手握重权且有财力的人才有能力买下。
谭威第一次见到这处院子时,便被其清幽的环境吸引,院子背靠小山,院内种植着不少耐寒的树木,还有一处小池塘,虽在冬日略显萧瑟,却透着一股宁静雅致的气息,非常适合在繁忙政务之余放松身心。
因此他没有过多犹豫,便出资将院子买下,作为自己在营州的私产。
而谭威买下这处私宅,除了看中环境,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原因,此前发生的开州房产风波,让他对 “私产” 的归属问题格外谨慎。
在此之前,谭威在大明拥有的两处私宅,均是朝廷赏赐所得,产权清晰,无需担忧,其他涉及房产的产业,也多名义上归属孙家商铺,与他个人没有直接关联,可最大限度避免争议。
麻烦就出在开州的一处房产上,这处房产原本是开州的官产,当年谭威在开州任职时,因办公与居住需要,暂时使用了这处房产。
后来他调任沙城,因事务繁忙,未能及时对这处官产进行处置,便让家人继续留居在此,想着日后再做安排。
当时继任的开州都督知晓谭威在朝中颇有势力,且背后有皇后周家的支持,即便对房产归属有疑虑,也选择隐忍未言,没有提出异议。
可到了崇祯十五年一月,情况发生了变化,新任开州都督方邵是朝中南党派系的人物,他见谭威所依靠的皇后周家势力衰弱,而自己所属派系在朝中的势力不断上升,便觉得有机可乘,想要借此打压谭威。
他暗中授意御史,以 “霸占官产、拒不归还” 为由弹劾谭威,试图通过此事给谭威扣上 “贪墨官产” 的罪名,削弱其在朝中的声誉与影响力。
谭威很快便从军情营那里得知了被弹劾的消息,他深知此事虽看似只是房产纠纷,但若处理不当,很可能被政敌抓住把柄,引发更大的麻烦。
因此他不敢有丝毫拖延,立刻下令让亲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往开州,向留在那里的家人传达命令,立刻归还开州的官产,收拾行李搬往京师,暂时依附在主母英娘身边。
接到命令的月画与云琴,心中满是惶惑,她们不清楚为何要突然搬离居住已久的开州房产,更不知道背后牵扯到朝堂纷争。
但她们知道谭威的行事风格,明白此事定然紧急,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天便按照命令,带着家人收拾好行李,归还了开州的官产,随后启程前往京师。
谭威在安排家人退还开州官产后,并未就此放下心来,朝堂之上人心复杂,政敌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攻击他的机会,若不主动向崇祯表明态度,很可能会让弹劾之事持续发酵,引发更大的麻烦。
于是他立刻提笔写下一封请罪信,信中详细说明了开州房产的来龙去脉,坦诚承认自己因事务繁忙未能及时处置官产的疏忽,深刻检讨了自己的过错,并表达了对朝廷法度的敬畏与对崇祯的忠诚。
写完后他亲自将信交给亲卫,命令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正在山陕亲征的崇祯行营,务必确保信件能尽快送达。
此时的崇祯,正沉浸在攻克华州的喜悦之中,闯贼所部大将张丰善此前因中风导致行动不便,为了保护华州百姓免受战火涂炭,最终选择投降朝廷。
崇祯为了安抚民心、彰显朝廷的宽容,不仅没有治张丰善的罪,反而封其为高官,让他继续留在当地协助治理。
与此同时,崇祯还趁热打铁,下发了八道利民政令,内容涵盖改易华州周边部分不合理的地名、赦免因参与民乱而被牵连的百姓、免除华州地区一年的租税等。
这些政令的颁布,迅速稳定了华州及周边地区的民心,渭河流域长期以来的争夺也渐渐尘埃落定,局势趋于平稳。
就在崇祯心情大好之际,谭威的请罪信送到了行营,他仔细阅读完信件后,脸上并未露出责备之色,在他看来,谭威长期驻守西北,为稳定西北局势立下了汗马功劳,相比之下,一处官产的处置疏忽不过是小事,没必要因此苛责功臣。
更何况谭威主动请罪,态度诚恳,既体现了对朝廷的尊重,也展现了其识大体的一面,于是崇祯当即下令回复谭威,在信中好言安慰道:
“谭卿镇守西北,劳苦功高,区区房产之事,不过是小节疏漏,朕已知晓,无需挂怀。望卿此后专心军务,继续为朝廷稳定西北,不负朕之所托。”
随着崇祯的这封回信送达营州,这场因开州房产引发的弹劾风波,最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