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通往幽暗洞窟最底层的阶梯上。
有着棕色卷发,穿着紧身外套与长裤,脚上套着长筒靴的瓦尔特步伐轻快的走下了最后一节阶梯。
站立于宽阔的地下空间中,他放眼望去,就看到了三道身影正依偎在一起。
这两大一小的三道身影中,左边的是伊莎贝尔,她正侧着身趴伏在一块兽皮上,脑袋瓜枕着艾希的大腿。
小家伙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嘴角流下的口水在不远处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晶莹的光泽 。
在与她相对的另一侧,西尔维娅同样正处于香甜的梦乡中。
不同于小伊莎贝尔,这位半精灵少女并没有流口水,只是正依靠着艾希露在外面的一侧肩膀,她的腿上放着一本大部头,看起来在陷入梦乡前,似乎正翻阅着这本厚厚的书籍。
望着这一幕,瓦尔特下意识的压低了脚步,他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被母女二人当做抱枕的红发少女。
艾希并没有睡着,仅仅套着一件宽松单薄的睡裙,赤着脚丫,将光洁的好似两根象牙的双腿裸露在外的她,这会儿正强忍着倦意观看着一沓厚厚的羊皮纸。
从那时不时极小幅度开合两下的红润唇瓣来看,大概正在默念,或者说是背诵着羊皮纸上所记录的内容 。
“你来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外来者的到来,红发的少女将目光从手中的羊皮纸上移开,抬起头看向了静静耸立在楼梯一旁的棕发少年。
“我来了。”
瓦尔特含笑颔首,礼貌的行了一礼,然后并未选择上前,而是用尽量压低的声音问道:
“我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合适......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上去修整一晚,等明日我们再聊。”
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上方。
“不用那么麻烦。”
艾希回应的声音同样不算响亮,说着的同时,她将羊皮纸收入了储物戒指,动作格外轻柔,并未惊醒或枕或依着她的两人。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我这里比较寒酸,再加上我现在这情况,实在不太好招待你,还请瓦尔特大会长见谅。”
“......刚好我也不喜欢那些麻烦的礼节。”
听着艾希那半开玩笑似的轻松话语,瓦尔特逐渐放下了一开始的郑重,压低脚步走上前来,十分随意的一屁股坐在了铺满龙巢的干草与兽皮上。
挪了挪屁股,使得坐姿更舒服一些后,他故作随意的扫了一眼偌大而又空旷的龙巢笑着小声说道:
“如果不是与你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再加地上铺着的是干草和兽皮,而不是金币与宝石,我可能就要觉得艾希你其实是一头巨龙了......在我的想象中,巨龙的巢穴大概也就这般模样。”
恭喜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艾希露出一副死鱼眼,在心中默默的腹诽了一番,只觉得作为一头铺不起金币与宝石的巨龙,她有被狠狠的冒犯到。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支援我几箱闪亮亮的财宝......”
瓦尔特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片刻后,又转变成了略显尴尬的苦笑,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头: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嗯......比起这些,我们还是先谈些正事如何?”
说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略显严肃,露出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变得愈发成熟的商人姿态,起身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是这样,艾希,你通过灰隼女士委托我代为购买的各类物资与魔法材料都已经送到,如今应该已经被搬下了马车......嗯,这是全部物品的清单,你看看有没有缺少或遗漏的?”
艾希并未在第一时间伸手接过递来的羊皮纸,她眉毛微蹙,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瓦尔特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紧接着才恍然的“奥”了一声,从心的接过了羊皮纸,一边粗略的看着,一边随口道:
“能够使用奥尔丁顿魔戒,看样子你已经觉醒了那啥子血脉......成为职业者了?”
“是的。”
瓦尔特退回原地,盘腿坐下,语气平静道:
“我觉醒了陨落于黑暗纪元的神只——战争与胜利之神,也就是我们平时口中的‘战神’的血脉,如今的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一名纯正的职业者,我的力量来源于血脉,灰隼女士说,像我这种人,一般被称之为——血脉术士。”
“血脉......术士?”艾希挑眉,目光从羊皮纸上移开,看着无论是面相还是身体轮廓都与从前没多大区别的瓦尔特,下意识的便开启了“破妄魔瞳”。
下一秒,在她的眼中,原本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猛地燃起了一股透明中夹杂着一点白色的火焰。
这股火焰并不强烈,仅能勉强将瓦尔特的身躯囊括在内,按照职业者的生命层次来算,透明中夹杂着白色的火焰所代表的仅仅是接近见习职业者的级别罢了。
但当艾希的目光逐步下移,看向瓦尔特胸口时,她那原本有些轻视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
只见在那心脏所在的位置,一团拳头大小的、成耀金色的火焰正在欢快的跃动着,就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某种封锁,彻底将那占据更多地方的透明火焰吞噬侵染。
注意到艾希的目光,瓦尔特腼腆的笑了笑:
“灰隼女士说,我体内的神血浓度极高,放在已知的历史中也算是极其罕见的程度,如果贸然全部解放,作为凡人的我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这股强大的力量,从而被神血所带来的力量反噬,轻则从此瘫痪,重则爆体而亡。
“所以她在我觉醒血脉时,帮我将神血的力量封印在了我的心脏中,让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融入我的身躯,改造我的本质,提升我的生命层次,如此这般,我便不用担心一不小心爆体而亡的问题了。”
“所以......你现在面对危险,暂时依旧没有自保之力?”
艾希收回了锁定在胸口的目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还寻思你变得多么厉害了呢,居然敢亲自深入北境......你这家伙,就不怕被路边的魔物叼走嘛?”
“咳咳......”
瓦尔特干咳了两声,似是回忆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脸颊泛起一点微红。
“那倒不至于......灰隼女士考虑的很全面......只要想,每天我都可以主动解除一段时间的封印,以此施展出一部分来自于神血的力量......这有助于我融合体内的血脉,随着生命层次的提升,我每天能够解除封印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获得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晤......听起来有点像是前世的“奥特曼”,不过比起奥特曼在地球上的活动时间始终有限,瓦尔特解除封印的时间会随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间流逝而逐渐变长......直到最后,完全解除封印......嗯!不对!到时候这家伙该不会当场成神吧?
艾希的眼睛稍微睁大,鼓起腮帮子,格外认真的打量起瓦尔特,在后者因为不知所措有些躲闪的目光中,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等你完全解除封印,是不是就当场点燃神火,高举神国,立地成神了?”
如果你真能成神的话,我可得要好好的抱紧你的大腿才行......如今知道了世界的一部分真相,我感觉自己已经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症”......等待瓦尔特回复的过程中,艾希默默在心中嘀咕了一番。
“咳......”猝不及防之下,瓦尔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反应过来后,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艾希你知道吗?如果成神真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世上恐怕早就乱了套了——据灰隼女士所说,哪怕是如今这个纪元,世间的‘神裔’数量依旧不算少。”
艾希认真的听完,并未在残缺的龙之传承中找到多少相关信息的她,从心的眨了眨眼,露出了求知的目光。
见状,瓦尔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解释道:
“我们这些‘神裔’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血脉术士罢了。
“而所谓术士,其实就是一种从血脉中获取力量的特殊职业者。
“不同于普通的职业者,需要通过修行或者信仰神只后天获得力量,术士的力量是先天的,是来自体内超凡血脉的。
“我举个例子或许你就懂了......龙裔,也就是如你一般,巨龙与其他生物生出的后裔,其实便是术士的一种,你们一旦觉醒了体内龙血的力量,便可以掌握部分属于巨龙的威能。
“而除了巨龙一族以外,其他的超凡血脉同样可以催生出术士——比如早已在黑暗纪元绝迹的天使一族,比如地狱里的魔鬼一族,又比如......各族的传奇强者。
“各族的传奇强者?普通人类传奇的后裔,也可以成为血脉术士?”艾希诧异的问道。
“当然!”
瓦尔特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们这些职业者修行的过程,其实就是生命层次提升的过程......每一个等阶的职业者,其实就大致等同于一个生命层次,我们人类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比肩甚至超越那些,仅仅是依靠自然成长乃至于出生生命层次便可以达到不凡高度的‘超凡生命’。
“而职业者提升生命层次后,所生下的后代,就很有可能继承一部分属于对应生命层次的力量......只不过由于父母双方的生命层次的不同,血脉稀释下,子嗣所继承的力量是十分随机的......这便导致了,如果没有达到传奇,普通职业者生出来的子嗣一般不会有多大的不同,最多是晋升职业者等级时更快一些,某方面的天赋更好一些。
“但如果一旦身躯与灵魂全部突破种族的限制,自证天命,获得命运长河的关注,那便不一样了......传奇强者作为法则的锚点,能够行使法则的力量,而他们的后裔,很可能会继承一些属于锚点的力量,这使得他们一旦觉醒血脉的,便同样可以运用一些法则的力量。
“这有些像是魔剑士......只不过这些传奇后裔,或者说这些血脉术士的力量相比之下更加的强大,也更加的可控。
“至于传奇之上,神只的那个层次,他们比起传奇强者再一次获得了质的提升,他们不再单纯作为法则的锚点,而是通过塑造神格与神躯的方式,使得自身与法则融为一体——这使得他们在使用法则力量的时候,可以获得更多的便利,如果在神国中使用法则的力量,甚至不需要承担任何的代价......
“作为神裔的血脉术士,便是继承了这种存在的血脉......这使得神裔术士在觉醒血脉后,身躯与灵魂会逐渐融合,合二为一,变成类似于神只的存在形式。
“这种形式的生灵不但相比于普通生灵更容易自证天命踏足传奇,而且相对于同级别的职业者,也会更加强大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神裔术士’成长到最后便可以成神,正常情况下,哪怕是由神直接诞下的第一代子嗣,也只是成长更加快速,能够在传奇前便可以使用一些法则的力量......祂依旧还是需要像是普通生灵一样,自证天命成就传奇......那更别说成为神只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呼......这些都是灰隼女士告知于我的。”
瓦尔特长长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又补充道:
“其实在我看来......像我这样的‘血脉术士’,血脉带来的并不完全是好事......
“受血脉的影响,我们这种人自证天命以后,如果血脉之主没有陨落,我们所能成就的只有血脉之主所掌握法则的下位法则——比如血脉之主掌握着太阳法则,那我们只能成就熔岩法则、火焰法则......
“这从某种层面来说,代表着前路被封死了......一旦对应的所有下位法则皆被占据,像我这种血脉术士除非像是创世之初的原初生灵一般,自证一个崭新的下位法则,不然很可能一生都无法踏足传奇。
“但你应该是清楚的......如今能被证的法则已经基本被证完,世界的法则已经大致完整,能被开辟的新法则少之又少,比起创世之初难了不知道多少倍.....我们这些后辈只能重新捡起前人证道过,但重新化为锚点的法则,以此踏足传奇。
“不过在我看来,真到了那时候......对术士来说,倒也不是特别糟糕。
“因为术士继承了超凡血脉的缘故,术士对于其他生灵而言有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灰隼女士称这种吸引力是因为术士通过血脉继承了血脉之主的一些超凡灵魂本质,所以凡俗生灵会自发的亲近,她称这种吸引力为——超凡魅力。
“依靠着这种特别的能力,我想......即便无法成就传奇,血脉术士也完全可以过上令他人艳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