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确定那是云濯的队伍,宫灯明亮,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看清楚了云濯的身形与轮廓。
云洵双手紧握成拳,却是目不转睛:“我们的人都在干什么?为何云濯的队伍已经到达这里才发现?他们都是饭桶吗?!”
其实云洵心中很清楚,他如此质问责骂,不过是发泄心中怒火而已。
首先,进皇城之前,他的人手都被拦截在皇城之外,他只带了一二十人进来。
其次,到了紫宸殿门口,他的人手再次被拦截,只他一人进入紫宸殿。
当他进入紫宸殿,直面皇帝之后,他那些在外的人手才开始行动。
副指挥使带着部分人手,守在紫宸殿外,剩下的人手则需要去守住各个宫门。
大概他的人在行动的时候,云濯的队伍也在行动,并且拦截了那些入宫的臣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他们一同入宫。
凌崖跪在地上:“王爷,我们的人正往各处宫门去的时候,太子的人也正从外面闯进来,据属下所知,一开始西门的人手最多,我们的人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带着大批人手去阻挡。
“然而,这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太子带着最多的人手,从正门攻打进来,各位大人被他护在后面,我们的人四散在各处,一时间根本无法聚集起来,所以就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云洵还是怒不可遏:“为何一直无人来告知本王!”
凌崖道:“太子殿下的队伍势如破竹,根本没来得及……”
当他出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外边已经一团乱了,他们的人手其实没有那么多。
因为一开始他们将全部主力放在包围紫宸殿,除掉皇帝,拿到传位诏书,那么剩下一切力量都可为他们所用,去对付云濯。
但是云濯的队伍来得太快了,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势力还没聚成塔,就被云濯的人给冲散了!
云洵喉结不断滚动着,眼底是滔天怒火,“云濯不是去铁崖关了吗?我们的人不是送消息来,他去铁崖关了吗?为何他这么快就进宫来了?”
凌崖也有此疑问,但是他也没有答案,故而无法回答云洵的问题。
感受到云洵滔天的怒火,凌崖试探性地道:“会不会太子察觉到,云照临根本不在铁崖关,所以回来了?或者是,为了江山皇位,他放弃了云照临的性命?”
云洵死死地抿住嘴唇,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烧,凌崖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看样子云濯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在乎亲生儿子的性命,也对,云濯那个儿子不过是个傻子而已,如何能与皇位江山相提并论?
“凌崖,速速让副指挥使回援!其他人先不抓了!”云洵当即下令。
凌崖要走的时候,又被他喊住,他和凌崖交代了点什么,凌崖才下去办事。
云洵站在二楼又看了一会儿,才终于下楼去,凌崖已经各处安排完毕,回到他身边来了。
云洵还是怒火中烧。
凌崖压低声音道:“王爷,太子来得太快,那些大臣又是和他一起来的,先前我们的计划恐怕无法施行了!”
他说的是云洵弑父杀君,而后嫁祸给云濯的计划。因为皇帝身死的时候,那些臣子一直和云濯在一起,完全可以证明,云濯根本不是杀死皇帝的真凶!
云洵咬牙切齿:“难道云濯一开始就知道本王的计划,所以才拦截了那些臣子,并且带他们一同入宫?!”
现在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云濯带着朝臣入宫,已成定局!
云洵的眼眸沉了又沉,几乎咬碎银牙,他压低声音道:“谁说不能嫁祸给他了?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云濯暗中派人弑父杀君,不仅杀死父皇,还杀死父皇的暗卫,然后逃跑了。
“云濯故意出现在那些大臣面前,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本王手中有传位诏书,还有副指挥使扶持,而且余不言与怀福公公,可以为我们作证!”
凌崖眼睛一亮,确实可以如此行事!
有了诏书,有了证人,那些大臣都会转而站在他家王爷这边!
正说着,余不言将怀福拽了过来,他手中有一把匕首,抵在怀福身侧。
“王爷,等会儿太子带着各位大人抵达,奴才愿与怀福公公一起作证,证明是太子派人弑父杀君,王爷是来救驾的!”
余不言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道:“相信怀福公公一定知晓如何选择的!”
云洵目光如寒霜,微微颔首!
不一会儿,他所有的人都将紫宸殿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 如铁桶一般,把他保护起来。
云濯站在紫宸殿大门口,等着云濯的队伍抵达。
宫灯一直在燃烧,狂风还在呼啸,今晚的风真的很大,许多枝丫都被折断了,砸坏不少灯盏,地上一片狼藉,但却无人收拾。
云濯终于带着他的队伍,走过来了,他玄衣如夜,杀气凝霜,夜风卷起他的袍角,翻涌如黑云压城,手中长剑还在滴着血,透着森寒杀意。
紫宸殿前,他站定,他身后的队伍,站定,朝臣们,站定。
云洵站在台阶上,比他们高出许多,云濯和他的人不得不抬头看他。
云洵冷笑一声,道:“太子兄长耍得一手好计谋啊,悄然派人入宫弑父杀君,再引臣弟前来护驾——可惜臣弟还是来晚了一步,叫父皇驾崩了。”
一瞬的寂静,朝臣在震惊过后,纷纷不可置信地问出声:“皇帝驾崩了?!”
云洵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只继续对着云濯道:“当臣弟的人守在这紫宸殿,还未来得及去捉拿太子兄长的时候,太子兄长反而带着人到来了。父皇驾崩之时,太子兄长一方面制造了不在场证据,一方面带着人手杀进来,难道是贼喊捉贼?”
朝臣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云洵,一会儿看看云濯!
云濯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的云洵。
有朝臣鼓足勇气大声道:“瑄王殿下,皇上当真驾崩了?”
云洵满脸悲痛之色:“本王到底还是来晚了,那伙人杀死父皇之后,迅速逃窜了!本王没能救下父皇,本王有罪!”
他红着眼眶落下泪来,他当众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可怜父皇对本王实在信任,给本王留下了传位遗诏,然而本王却让父皇走得如此凄惨……”
凌崖把传位诏书拿出来,展开在众人跟前:“各位大人,太子殿下弑父杀君,十恶不赦,然皇上已将皇位传给我家殿下,请各位大人站到我家殿下这边来,大家齐心协力,拿下太子殿下,为皇上报仇,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啊这……
臣子们齐刷刷看向云濯。
有人问道:“太子殿下,对于瑄王的说法,您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话已经是委婉地问罪了。
云濯看向眼前的臣子,笑了笑,如果说此人不是云洵的人,他是不相信的。
收回视线,云濯冷道:“父皇驾崩的时候,只有瑄王在侧,而且瑄王手中还有传位诏书……这很难不让人想到,父皇是瑄王杀死的,传位诏书是瑄王逼迫父皇留下的?”
这这这……
此前不站太子也不站瑄王的臣子们,再次面面相觑,似乎好像大概太子殿下的说法,更有说服力啊!
云洵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弧度:“看样子,大家都觉得太子的说法很可信……本王无能,虽然没有救下父皇,但是在太子的人手屠杀整个紫宸殿时,本王救下了父皇身边的怀福公公,以及余不言公公,他们知晓真相!”
云洵微微往旁边让去。
余不言用匕首顶着怀福的后腰,与他一同走到人前,众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余不言和怀福感情不错,今晚一同经历了皇帝被杀事件,死里逃生的,故而互相依赖着。
谁也没注意到怀福腰后的匕首。
一边走着,余不言一边开口:“我与怀福公公,的确看到了皇上被杀死的真相。”
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他们二人身上。
“真相是……真相就是……”结果余不言一直在吊人胃口,说了几次“真相是……”但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而且他还顶着怀福的后腰,一直向前,云洵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会拦住他们。
云洵皱起眉头,感觉不对劲儿,当即下令:“拦住他们——”
然而,云濯身后的庄信斩霜,已经先一步上前,和那些侍卫打在一起,把余不言和怀福护到云濯这边来。
不过云洵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短短一刹那的交手而已,余不言和怀福都被砍伤了。
云濯立即出手,把他们护住,沉声道:“既然他们是证人,无论你我,都要确保他们的安全,怎么,瑄王要逼迫他们做假证吗!”
“余公公!”云洵沉声喊他,目光如寒刃。
此时此刻,余不言和怀福左边是云洵的人,右边是云濯的人。
他们一面被保护,一面面临生命危险。
余不言深吸口气,道:“即便瑄王爷再如何威胁,我也要把真相说出,真正弑父杀君的人是瑄王殿下!也是瑄王殿下逼迫皇上写下传位诏书的!”
云洵震惊愕然,满眼不可置信,余不言为他办事三年,早已经是他手底下的人,可是现在,余不言居然指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