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将逆沙召出,然后将法笼当中的四百余头小鱼修放入河中,道:“他们原是西洲豢养的生灵,智力有限,寿数也无多,你带他们且好好修炼,让他们诚心奉你为首,同你一起清理河道;
地方要是不够住,便将下游的枚水也拿去,若你干得好,那枚水我也划给你。”
功法、点化、财宝、领地、扈众……
逆沙只觉得自从跟着“姬大人”来到雪湾河,天底下的好事都叫她占尽,她朝着姬容一个劲儿的点头,尾巴不住在水中雀跃。
这阵子,逆沙已自登枝的口里知道姬容的真实身份,心知自己真是走了大运,闲暇时分,她便与登枝学习了姬容编纂的规则细则。
她本意是不想失去共主姬大人的青睐,读着读着,倒教她摸得了许多管理的门路。
此时,听得姬容的话,自是满身的干劲,逆沙小心回复道:“姬大人,我已托登枝前辈带些水灵草种子,待河床里的泥作好后,就可以下种了。”
姬容满意道:“不错,水灵草可吃也可卖,你带着他们好好种,大量种,种得好了,你们便不用再需要同过去一般了。
逆沙,我虽与你相识不久,但你切要保持初心,以修炼为先,万不可被即将到来的富贵迷眼惑心。”
她指着才放入水中的呆头鱼修们道:“你也不要有分别心,且好好爱护他们,便如爱护你的族众一般,他们才会成为你的子民。
你若能让这河中的生灵如你一般,从无到有,便可做得河君了。”
姬容这话却是在教逆沙治世了,逆沙当即化出天人身,拱浪将自己托起,对着姬容俯首大拜道:“多谢大人教诲,逆沙定不忘初心,好好修炼,做一条让雪湾河生灵有吃有喝的鱼。”
姬容笑道:“这理想好,那我便拭目以待。”说罢就挥退了逆沙,让登枝上前回话。
火鸟登枝原是凡妖境野民,没有文化,血脉也不纯,但因她生来便能喷火,有些天赋,于是在玉虚宫的一次讲道会结束后,便被山中锋相中、忽悠进了血丹坊做了执火童子。
有了充足的灵气丹药,这厮的修为便如开了挂般连续晋升,成就了尊者境。
但她和山中锋一样,烧火的天赋多过于炼丹的天赋,而她也不像山中锋一般对炼丹有执念,故而这次,她一知道有外出驻守的消息便主动求出来了。
姬容自是知道这些,她看着登枝道:“你觉得此地如何?”
登枝想了想,道:“风清山秀。”
姬容又问:“如今你所修何法?可想继续回去学习练丹。”
炼丹?如今整个血丹宗基本都被派出去干活了,还留在血丹宗的修者不是在种地,便是在用最低价的灵材日夜研制补气丹、益气丹这等连灵火都不要烧的末等丹药,登枝不擅炼丹,她心道若是回去,定没火烧,是要被派去挖地。
于是,她鼓起勇气道:“秉大人,我如今修的火法,还跟着关山爷爷学了些淬炼肉身的法门。”
“火法?!”姬容心思一动,便点头道:“既如此,你且留在这与逆沙守望相助,做个巡山将,护卫一方吧。
只是如此一来,你身边便再无优秀之众供你借鉴。
你既爱火法,今日我便传你一道鸟族火法,你要勤加修炼,不可懈怠。”
登枝听得这话,立时拱起翅爪,朝姬容感激拜下道:“多谢大人赐法。”
姬容便坐下来,与登枝口述「凤凰真解」当中的「火法」,待登枝能诵,才拎着石明往苦水湖的上游苦水去。
她还叫来又无甚事干、天天窝在石穴中睡懒觉的清关子监督这头瘦弱的黑蛟推水清淤。
清关子一到,只将干瘦的石明打量一眼,便惊奇道:“师妹,你这是打哪个废水篓子里捡来的血食。
若你不说她是头蛟,我还以为她是条瘦蛇呢,就她这样的,能推多少水,要我说,你还不如让高扬师兄来(清扬子)。”
清关子这话一出,原本身形缩瑟的石明顿时如被看穿了来历一般,颓然趴地,那作态,真似一条做血食的大黑蛇了。
姬容看着清关子道:“关山师兄,推水好推,清淤也不难,但这些废河清完了以后,由谁来管呢?师兄先回去吧,以后记得管她有东西吃,别叫她饿死在苦水上,有空的时候,也教她几招,让她肥壮些,不就好看了。”
清关子撇嘴道:“好,师妹,你同师兄一样,见不得我有觉睡。”说罢,他将尾往姬容的脚爪旁一甩,走了。
姬容将清关子打发走,便以爪做笔,根须自她的爪尖深处,在石明的眉心之处铭刻细小的神文:部州苦水主事石明。
待刻好后,她对石明道:“石明,你的过往来历,已是烟云,我并不关心,这里更无修者知道。
这苦水疏通一事,便是你老实答话后,为自己得来的机会。
但我给你的东西,我也能收回,日后你若还再培育血食,便没机会活了。
你好歹也有皇者修为,可以在这好好干,多吸纳河中小修,早日治理好水脉,若有啥需要的,便问我关山师兄要,你可明白?”
石明感受着眉心之上、渐渐沉入道丹之中的烙印,朝着姬容疯狂地磕头磕,泪流不止。
在她真实的经历里,哪有母亲庇护,她就是那个有些来历的母亲,她失去了她的孩子,许多许多的孩子。
在最后一次孕育失败后,她体内的道丹发空、全身多处腐烂,气若游丝,便被叉出龙池、丢入了废池自生自灭。
然后紧接着,娘娘开宴要肉了,要许多许多的肉。
于是瑶池里,大的,小的,鸟属,龙属……一切的活物在那场宴会中被屠了个干净,而她,却因为只剩半口气侥幸活了下来……
到底听了她许多故事,姬容虽不信她完全说了实话,但这石明真情流露时,悲伤漫空,沉沉若雨。
姬容心知这石明说的不是全是假话,才有心给她一个机会,她道:“石明,你不必执着于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
若你实在是在意,便想想神只与你我,皆是大地的孩子,我们都是经由它显化于世间的万千分身中一道生出来而已,所以本质上,你我都是这片沃土所孕育的孩子。
我们与这世间的花草凡土并无不同,终有一天,我们也将归去。”
“姬大人”。石明声音哽咽,她道:“我,我……您如此强大,也会……重归大地吗?”
“自然。”姬容笑道:“而且我与神只不同,我并非生来强大,我的母亲只是一只血脉极其驳杂,一生只修至幻化境的彩鸡小修,可因缘际会,我依旧走了出来,拥得了一片天地。
石明,梦想没有贵贱,时间不会倒流,你的生活却能够时时刻刻重新开始。
你完全可以经由当下去修炼,待你习得法门多了,走的地方多了,便会明白,这天地间的生灵皆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