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苔藓在战术手电的冷光里泛着油润的暗绿,祁风的作战靴碾碎了几枚荧光菌菇,溅起的磷粉在空气中划出流星般的残影。
严悦的便携式光谱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液晶屏上代表放射性物质的红色光斑正沿着北斗七星的方位疯狂跳跃。
\"这些不是天然矿物。\"赵教授用放大镜抵住石壁,青铜锈蚀的裂纹中渗出胶质状蓝紫色物质,\"《淮南子》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图,怎么会出现在东汉年间的墓道里......\"
陈警员突然抬枪指向穹顶。
在众人头顶三丈高处,十二盏青铜灯树正以违背重力法则的姿态倒悬生长,每片灯叶都镌刻着半睁的竖瞳。
当手电光束扫过第三盏灯树时,祁风看到那些青铜眼珠齐刷刷转向了自己。
\"后退!\"严悦的惊呼被某种粘稠的破裂声吞没。
石壁间遽然探出七条布满青铜鳞片的触须,每条末梢都裂开成三瓣口器,喷溅的酸液将陈警员的枪管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祁风拽着严悦翻滚到石柱后方,瞥见赵教授的登山杖被触须绞成麻花。
更多青铜怪物从浮雕中剥离而出。
它们的鳞片泛着千年铜锈特有的孔雀绿色,六对复眼在黑暗中交替明灭,关节处延伸出类似编钟悬挂架的青铜骨刺。
当第一只怪物扑来时,祁风看清它胸甲上蚀刻的二十八宿图竟与严悦光谱仪上的红点完全重合。
\"它们在看星图调整阵型!\"祁风太阳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记忆回溯不受控地倒转——父亲笔记本里被血污遮盖的那页突然清晰:建武二十七年彗星过翼轸,洛书推演显示荧惑入太微垣......
三头怪物的合围攻势骤然袭来。
陈警员对着扑来的黑影连开三枪,特制钢芯弹却在青铜鳞片上擦出串串火星。
赵教授挥舞着燃烧的火把逼退右侧怪物,焦糊味里混着某种檀香料的古怪气息。
祁风的后背重重撞在刻满楔形文字的石碑上,掌心沾到黏腻的荧粉。
记忆回溯如洪水决堤。
祁风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那些青铜怪物攻击时鳞片开合的频率、酸液喷射的角度、甚至骨刺震颤的声波,都在他意识深处拆解成两千三百帧连贯画面。
当第四头怪物从头顶俯冲时,他抢在复眼变红的0.3秒前,将战术匕首精准刺入鳞片间隙的软组织。
墨绿色汁液喷溅在星图上,被污染的星座立刻黯淡无光。
严悦突然抓住祁风手腕:\"看它们攻击的轨迹!\"光谱仪投射出的全息图上,七个红点正在重组为白虎七宿的杀伐阵。
祁风扯下胸前的狼眼手电,强光直射穹顶灯树。
十二盏青铜灯应声震颤,倒悬的灯油化作火雨倾泻而下。
怪物们发出编钟碎裂般的哀鸣,鳞片在接触到灯油的瞬间燃起幽蓝鬼火。
陈警员趁机将浓缩镁粉撒入火海,爆燃的白光里传来骨骼熔化的噼啪声。
当最后一只怪物蜷缩进壁画时,严悦突然按住疯狂跳动的光谱仪。
那些被酸液腐蚀的星图正在自我修复,荧粉沿着全新的轨迹流淌,渐渐勾勒出紫微垣的轮廓。
祁风抹去眉骨渗出的鲜血,发现父亲笔记本里缺失的那页星象,此刻正在石壁上幽幽发亮。
\"这不是陷阱。\"赵教授的声音带着颤音,他颤抖的手指抚过石壁新生的星痕,\"是有人在借我们的手......重启某个被封印的......\"
阴风裹着骨笛的呜咽再度席卷甬道,这次的声音里混入了编钟的宫商角徵。
严悦突然将光谱仪对准祁风染血的手掌,荧屏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在与星图闪烁的频率同步震荡。
在她欲言又止的凝视中,祁风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正应和着地底传来的某种古老韵律。
祁风的后颈传来温热的触感,严悦染着荧粉的指尖正沿着他脊椎神经快速按压。
她脖颈间的银质项链突然泛起靛蓝微光,嵌在吊坠里的纳米芯片竟与石碑上的楔形文字产生共鸣,在虚空中投射出经纬交错的立体星图。
\"西南坎位!\"严悦的轻喝带着金属共振的颤音。
祁风旋身躲开酸液喷射的刹那,看到她用光谱仪对准自己眉心——仪器侧面的应急接口突然弹出三根银针,精准刺入他耳后翳风穴。
颅内炸开的清明感让记忆回溯的帧率瞬间突破四千,那些青铜鳞片开合的频率在视网膜上分解成闪烁的二进制代码。
陈警员甩出的电磁脉冲弹在半空炸开蓝紫色电弧,被干扰的怪物群发出编钟走调的嗡鸣。
祁风借着这0.5秒的停滞,踩着赵教授抛来的登山包纵身跃起。
战术匕首在掌心转出冷月般的弧光,刃尖沿着二十八宿图的星轨划过,竟在青铜怪物的胸甲上刻出完整的洛书九宫格。
严悦的瞳孔突然蒙上星辉般的银白,她扯断项链按在光谱仪的充电口。
全息星图骤然膨胀成直径三米的浑天仪,每个刻度都迸射出粒子束般的光线。
当第七道光线穿透祁风正在交战的怪物时,那些青铜鳞片如同遇到强酸的冰晶,在凄厉的嘶吼中熔化成冒着气泡的铜汁。
\"小心地脉变动!\"赵教授的警告被地底传来的闷雷声碾碎。
众人脚下的石板突然浮现河图洛书的纹路,原本被击溃的星图残片竟在青铜汁液中重新聚合。
严悦的光谱仪发出过载警报,液晶屏上的白虎七宿正在向玄武七宿蜕变,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震颤成锯齿状。
祁风的后槽牙咬碎了应急止痛片,血腥味混合着药粉的苦涩在舌尖炸开。
记忆回溯带来的三千六百帧画面里,父亲用朱砂笔圈出的\"太微垣三度\"突然与眼前某块活动的石板重叠。
他拽着严悦的战术背心跳向震位,青铜灯树滴落的灯油恰在此刻引燃地缝渗出的沼气。
爆燃的气浪将两人掀飞到刻着\"鬼金羊\"星官的石柱后。
严悦的侧脸被火星灼出细小的血痕,染着荧粉的睫毛在热浪中颤动如垂死的蝶。
祁风突然按住她握光谱仪的手,带着厚茧的拇指擦过操作面板的裂纹:\"信任我就调到伽马波段。\"
当严悦毫不犹豫地旋转波段旋钮时,祁风眼底的血丝突然交织成星斗阵列。
他夺过陈警员的配枪,对着东南角正在重组的星图连开七枪。
每颗子弹都精准命中青铜汁液凝聚的节点,被打散的铜汁在接触到伽马射线的瞬间,竟像被烈日暴晒的水银般蒸发成靛青色烟雾。
赵教授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贴身的罗盘指针正在以每分钟三百转的速度疯旋,表盘玻璃炸裂的碎片深深扎进掌心。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蒸发的铜雾并没有消散,而是沿着地缝重新渗入石壁,在壁画上勾勒出全新的紫微垣星图——比原先庞大了三倍有余。
阴风裹挟着编钟与骨笛的合鸣再度席卷而来,这次的声音里混入了埙的呜咽。
严悦的光谱仪突然自动切换成地磁监测模式,代表地磁强度的数值从300纳特斯拉飙升到。
她转身想要提醒祁风,却发现对方作战服后背的荧光条正在与星图同步闪烁。
\"不是我们在闯关......\"祁风抹去流进眼角的血水,战术匕首的锯齿间还卡着半片青铜鳞,\"是这些星图在读取我们的战斗数据。\"他突然将匕首狠狠刺入地缝,刀刃与某种坚硬物体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地底传来的古老韵律陡然变调。
陈警员正在更换的弹夹突然变得滚烫,特制钢芯弹表面的铜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
赵教授颤抖着举起放大镜,发现石壁新生的星痕里嵌着细若发丝的青铜神经束,此刻正如复苏的血管般规律性搏动。
严悦刚要开口,整条墓道突然发生九十度倾转。
众人像被倒进万花筒的彩片,在失重感中撞向突然变成地面的石壁。
祁风在翻滚中死死护住严悦的后脑,余光瞥见十二盏青铜灯树正在穹顶拼合成浑天仪的造型,灯油汇聚成的银河悬瀑里,缓缓浮现出某种超越认知的庞大阴影。
那阴影尚未完全显现,仅仅是伸出的半截指节就遮蔽了三盏灯树的光晕。
陈警员打出的照明弹在距离它十米处诡异地熄灭,如同被黑洞吞噬的光子。
赵教授的古玉扳指突然炸成齑粉,飞散的玉粉在空中拼出半个篆体的\"危\"字。
祁风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记忆回溯不受控地追溯到婴儿时期——那是比父亲笔记本更古老的记忆残片:星空倒悬的产房里,接生护士腕表反射的星光,竟与此刻灯树排列的方位完全一致。